第54章 我的眼里,从没有过旁人
作者:明珠不语   嫁金玉最新章节     
    两人扶她起身洗漱,对上榻间一片湿痕,朱帘面不改色将被褥卷起来。
    “这床不要了,扔了吧。”
    半夜扔被褥,这可不像一件寻常事。
    朱帘只说:“我替姑娘处置妥当。”
    好不容易进到浴桶里,林钰缩在里头讲:“我自己来就好。”
    等她终于磨磨蹭蹭出来,榻上已经换了被褥,连丝枕都用了新的。
    林霁只立在院外,见朱帘和青黛进进出出,一直到屋里烛火熄下才离去。
    另一边的花房里。
    少年俊朗的面孔肿起一块,坐于绿叶空隙间,看面前一排昙花姿态各异,就要竞次开放。
    原本是送她的最后一场景。
    可等到明天,必然是要错过了。
    林霁再回来时,已近三更天。
    不待人开口,鸣渊提起右臂,作了提笔写字的动作。
    想到林钰对他的态度,林霁便耐着性子,还是决定看看他要说什么。
    很快鸣渊写下:[我的屋里有东西]
    他手里有一颗林钰的铃铛,林霁知道。
    林钰在意他,林霁也知道。
    可既然今日他撞上了两人的事,这个人,他绝不容许留在家里。
    因而他压着人回了林钰安置的小院,看他寻出一个木匣,先取出了那枚铃铛。
    随后,才把匣底的物件推到他面前。
    是一块玉佩,虽有残缺磕角,但看得出玉质温润,不是一个家奴会有的东西。
    林霁疑心又是林钰送他的,上前拾起,待仔细分辨纹样,却倏然一惊。
    “这东西哪来的?”
    蟠龙玉佩,查到便是谋反的死罪,远比林钰送的小玩意儿要紧。
    林霁一刻不敢放松,面前人抬起双手,弯下右手三指,算是比了个“七”。
    随后,又指一指自己。
    玉佩属于他,他是七皇子。
    林霁几乎一瞬就反应过来,因为就在几日前,林钰拐弯抹角打听过几个皇子的事。
    可也只在片刻后,他镇定开口:“十二年前,朝廷召告天下,六皇子、七皇子殉于叛军刀下。”
    鸣渊轻轻点头。
    随即提笔,重新写下:[常州沈太师]
    林霁睨着这五个字,渐渐陷入沉思。
    ……
    隔天一大早,林霁早早候在香梅园外。
    待阮氏起身梳洗完毕,丫鬟才领着林霁进到院里。
    “这一大早的,什么事叫你这样着急?”
    阮氏昨日被自家三哥劝得略有动容,如今风声鹤唳,纳罕着难不成连这养子都要来过问他和离的事。
    茶盏递到唇边,她示意对面人直说。
    林霁站起身,两步踏到人跟前。
    沉声道:“我想娶阿钰。”
    妇人那口茶险些吐出来。
    好不容易没吐出来,却是不上不下呛在喉头,看得边上姑姑赶忙去帮她顺气。
    “你说什么?”
    妇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年轻的男子,确认是林霁无误后,又疑心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你方才说,你要娶谁?”
    她的惊异在都在林霁预料之中,他敛声重复:“我要娶阿钰,您的女儿。”
    “你……”阮氏连日地歇息不好,这会儿头晕起来,声线都跟着打颤。
    林霁打五岁起便养在自己膝下,虽说比亲生女儿还是要差一截,可她自认待他与亲侄无异,早就是一家人了。
    如今这孩子竟站出来说,他要娶自己的女儿,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妹妹!
    “你知不知道,你和钰儿都姓林,在我眼里,都是我的孩子。”
    妇人揉着额角,忽然不知自己是刚起来,还是犹在梦里,替女儿婚事操心太过,才会梦到这样荒唐的事。
    “你且回去仔细想想,我只当没听过这事。”
    拒绝的意思足够明显,她摆摆手,希望这孩子如从前那般懂事。
    林霁却立在原地问:“母亲何故退避三舍?”
    “是我的功名不够,还是样貌品行不佳,您觉得配不上您的女儿?”
    “你!”阮氏惊得拍在交椅扶手上。
    “若是对我这个人有何不满意,您说出来,我一定改。可倘若只因我也姓林,我同阿钰长在同一座府邸中……”
    他略微顿一顿,抬眼道:“在我心里,她从不是妹妹。”
    阮氏似第一天认识这个儿子,听他言之凿凿地忤逆自己,经年冷淡的皮囊下似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只要您点头,我便搬去朝廷赐下的官邸筹备婚事,到时接阿钰从林府出嫁。婚后她想住在何处,我皆顺她心意。”
    “母亲,”他嗓音沉沉,从头至尾不见半分慌乱,仿佛这番话已在心头演练过千百回,“既然要替阿钰择婿,我是您一手养大的。”
    “又有谁比我,更让您放心呢?”
    阮氏被问得无话可说。
    十几年了,她看得出林霁对女儿不差,却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他自幼性子寡淡,林钰凑到他身边便是放炮仗一样吵。
    阮氏在心底夸过这孩子千百回,沉得住气,对幼妹堪称纵容。
    今日他却来一句,从没将林钰当作妹妹过!
    “你,你老实跟我讲,”震撼太过,妇人毫不顾忌脸面地抬手指着他,“什么时候起的心思?”
    林钰小他八岁,他情窦初开时,林钰也不过五六岁。
    想到女儿自幼便被人这样环伺着,阮氏忽然生出引狼入室的惊恐。
    这回他没有立刻作答。
    沉吟片刻方道:“不知。”
    “但我的眼里,从没有过旁人。”
    这是非林钰不可了。
    就这方才那片刻工夫,阮氏也不是没有疑心过,毕竟女儿生得娇娆多情,常住一个家里,他是不是生出了什么龌龊心思。
    可思来想去,他都二十有三了,别说通房妾室,屋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哪像是那种急色之人。
    抬手不停揉着眉心,阮氏终究道:“就算我能点头,钰儿呢?”
    “在她心里,可是敬了你这兄长十余年。”
    说到林钰,男人紧绷的眉目略有松懈。
    缓声说着:“现在不是了。”
    昨夜之后,他便再做不成她的兄长。
    阮氏更加头痛。
    林霁的脾性自己知晓,看着对什么都冷淡,实则又轴又硬,认定的事绝不松手。
    她只得再度摆摆手,“我知晓了,待我问过阿钰。”
    见母亲终于松口,林霁如放下一笔多年的心事,又提醒她好好休养才离开香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