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扯了几句。
    方林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带入知青返城，住房条件紧张方面。
    听说燕京正在落实私房归还问题。
    不少房主将还回来的房子租赁出去，借此换一些额外收入。
    老大爷叹气道：“津门这边好像也开始执行私房归还的精神，不过敢于对外出租房屋的人不多，大部分家庭都是自己想办法找空地搭房子。”
    “看到外面那些小房子里，前年还没有呢，去年一整天，整条街都快被盖满了。”
    方林说道：“王家这套房子应该也是私房吧，按照政策，也属于归还之列吧？”
    “唉，别提了，王家母女这辈子，好事没遇到，倒霉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老大爷一家住在这里，已经有二十年的事情，对于王家的各种事情门清。
    去年。
    津门跟随燕京的政策，开始陆陆续续将当年没收的私房归还原房主。
    然而到了王家这里，问题出现了。
    房子的确应该归还。
    问题是房子的地契，被王莫愁的父亲带走了。
    加上王莫愁的母亲被丈夫抛弃，毅然决然选择离婚。
    因此，这套房子的归属权变得十分复杂。
    小洋楼是王莫愁母亲的陪嫁，本该属于王莫愁。
    可是一没房契，二来两人又离了婚。
    第三嘛……
    王莫愁母女都是那种不争不抢的清高性格。
    不懂，也不愿意跑关系，找人脉。
    不走后门，就难以拿回这套房子的所有权。
    因此这套小洋楼，目前依旧是公房。
    方林听后点了下头。
    王莫愁的确是这样的性格。
    既有古代名门闺秀的才学，又有着孤傲不低头的一面。
    别的女知青下去干活，都是能躲就躲，能拖就拖。
    拖不过去就去求男知青帮忙。
    唯独王莫愁，仿佛一根筋。
    从不求人帮忙，分给她的活哪怕忙到三更半夜，也要一个人干完。
    清高到这种程度，走后门这种事情对王莫愁来说，是绝对不能想象的。
    书香门第，名门之后。
    即便落魄了，也不会抛下面子和一群底层人抢房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转眼从中午到了傍晚。
    通过对话得知。
    王莫愁如今在制药厂当临时工，工作为打扫卫生。
    每月工资三十多元。
    王莫愁现在工作的药厂，曾经也是王家的产业。
    “师傅，六点了。”
    等了一下午，谢云伟和徐良饿得前胸贴后背。
    谢云伟婉转地提醒方林，该去吃饭了。
    “大爷，我们先去吃饭，如果莫愁回来，麻烦您告诉她一声，让她留在家里等我。”
    方林告辞离开。
    带着二人走出王家所在的街道，到处寻摸吃饭的地方。
    “师傅，这不是王莫愁工作的制药厂吗？”
    走着走着，谢云伟眼见地看到了一家工厂。
    门口挂着牌子，津门制药七厂。
    “还真的是。”
    方林淡笑道：“你们先忍一忍，我进去问问，王莫愁在不在厂里，如果还在厂里，咱们多等一会，带上她一块去吃饭。”
    徐良和谢云伟一块点头，已经饿了这么多，不差多等一会。
    随即，方林走向厂大门，掏出一支烟递给值班室门卫。
    询问王莫愁有没有下班。
    “你等着，我给她们车间打个电话问问。”
    看在方林会做人的份上，门外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师傅，不用打了，我看到她了。”
    方林眼角余光撇进厂区，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远处。
    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女工，低头走向一栋建筑。
    纵然几年没见，方林依旧能够一眼认出王莫愁。
    “那你就进去吧。”
    登记完方林的工作证，门卫行了个方便。
    到了一声谢，方林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登记的时候，王莫愁已经进入了建筑内。
    “考虑好了吗？”
    二楼一间办公室。
    穿着干部服，叼着香烟的人事科长刘大志，微眯双眼看向推门进来的王莫愁。
    “刘科长，我考虑好了，转正名额留给其他更有需要的人吧。”
    王莫愁抬头道：“一千块钱，我拿不出来。”
    “王莫愁啊王莫愁，你让我怎么说你！长得不差，学问也不小，偏偏是个榆木脑袋。”
    刘大志没好气地说道：“知不知道这年头的转正名额和招工名额有多金贵？实话告诉你，为了这个转正名额，不少临时工找过我，送钱送票送进口玩意，都让我给回绝了。”
    “现在你告诉我不要了，你难道真想当一辈子临时工？”
    王莫愁抿了抿嘴唇，说道：“刘科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王莫愁，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临时工不是正式工，这份工作说没就没。”
    “就算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我帮你想办法保住这份工作，一个月三十多块钱的工作，要多少年才能还清你母亲生病住院欠下的外债？”
    刘大志起身绕到王莫愁面前，似笑非笑道：“如果你真的借不到钱，不如考虑一下我之前提出的建议，嫁给我儿子。”
    “不不不，我不嫁！”
    王莫愁听后连连摇头，刘大志的儿子是个傻子。
    嫁给她，自己这辈子就完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刘大志脸色一变，冷声道：“王莫愁，你别忘了，要不是看着你母亲的份上，你能不能进来当临时工，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转正的机会！”
    “这不行那不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为了让王莫愁嫁给自家的傻儿子当媳妇，刘大志可谓是绞尽脑汁。
    为让回城的女儿有一份工作，王莫愁的母亲砸锅卖铁凑了一笔钱，送给刘大志换来临时工的工作。
    乍一看到王莫愁，刘大志马上动起歪脑筋。
    试图通过自己的权利，让王莫愁嫁给自家儿子当媳妇。
    王莫愁一口回绝。
    一计不成，刘大志并未死心。
    故意将王莫愁安排成清洁工，打扫多个车间卫生。
    借此摸一摸她的棱角，让这个女人主动服软。
    没承想。
    王莫愁竟然毫不妥协，哪怕工作再累，依旧不肯服软。
    不久后。
    王莫愁的母亲因病去世，王莫愁为此欠了一大笔外债。
    刘大志顿觉机会来了，主动提出卖给王莫愁一个转正名额。
    一旦王莫愁成为正式工。
    将再难掏出刘大志的五指山。
    临时工可以辞职走人，正式工想要离厂，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个人档案，工作关系全都在厂里人事科。
    不愁王莫愁不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