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爷，在家吗？”
    看了一眼门梁上吊着的手指头，方林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
    谢云伟缩着头，紧跟方林脚步来到院内。
    此地是一处典型的二进院四合院，高空俯视仿佛一个日字。
    进入大门，斜对面还有一扇大门，两边是两个门房。
    进入二进院，前方豁然开朗。
    几间空荡荡的屋子，窗户被人砸了，门也被拆了。
    遍地破烂零碎。
    院子中间放在一把躺椅，上面躺着一名七十来岁的老头。
    听到脚步声，老头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大爷，您的手？”
    谢云伟定睛一瞧，老人右手缺了两根手指。
    左手小拇指也没有了。
    “爷们，你们是谢老头介绍来的买家？”
    老人不答反问。
    “黄大爷的祖籍是津门吧？”
    方林淡笑道。
    “哈哈哈，好小子，有点东西啊，坐。”
    黄大爷指了指四周的狼藉，让二人随便找地方坐。
    来到京城三十多年，早没了津门口音。
    周围左邻右舍都不知道黄大爷是津门人。
    刚一见面，方林马上说出自己的祖籍，有点意思。
    方林捡起两块砖头垫在地面，直接坐了上去。
    “黄大爷，您老是个场面人，咱们也不说虚的，您个开个价，合适的话，咱们就继续往下谈。”
    “不合适您也别埋怨我不懂得尊老爱老，毕竟，买卖是买卖，您说是这个道理不。”
    面前骨瘦嶙峋，看着没二两肉的黄大爷，年轻时绝对是一号狠人。
    津门特产之一，混混。
    简称滚刀肉。
    别人不知道黄大爷的事，同属下九流的谢大爷心里门清。
    都说狠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黄大爷既敢不要命，更敢和你耍臭无赖。
    据谢大爷讲。
    老东西十几岁混迹江湖，靠着不要命耍无赖。
    硬生生在津门打出一片地盘。
    后来得罪了大仇家，隐姓埋名逃跑燕京避祸。
    买下这栋四合院过日子。
    由于不改年轻时的混混无赖本色，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
    建国以后，黄大爷被列为有敌特嫌疑的重点对象。
    蹲了五年大牢，房子也被没收。
    刑满释放发回原籍，街道留了一间偏房给他住，安排老头扫大街。
    一直到去年，有关部门落实了相关政策，确定他没有敌特嫌疑。
    发还了这套四合院的房契。
    正如谢云伟所说。
    返还房契，承认你是这套房子的主人。
    能不能独占自家的房子，就要看个人的本事。
    对别人而言是难事，对于黄大爷这位老混混来说，简直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三根手指。
    吓跑了其他六家住户。
    门上挂一根手指，属于是充当门神。
    谁敢吃他的绝户，先想想敢不敢和他玩命。
    “爷们，你痛快，咱爷们也痛快，三千块，这套房子就是你的。”
    “后面的事情你不用管，咬死我是你二大爷，这套房子过户给你。”
    黄大爷也是光棍，一边开价，一边给出换房的办法。
    “别觉得三千块多，瞧瞧这房子，这地段，整个燕京你打听去，除了高级领导干部，谁敢说能独占一座四合院？”
    黄大爷掏出烟卷吧唧吧唧地抽了起来。
    “瞧瞧现在返回燕京的那帮小年轻，哪个不是为了房子打破头，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
    “这里一共十几间屋，等个一两年，上面肯定允许有私房的人往外租房，不然非乱起不可。”
    “你和你们家人顶多住个一两间，最大三间房，剩下的房子往外租，每月多了没有，二三十块进项还是有的。”
    “一年就是三百多，爷们，你自己说划不划算。”
    黄大爷指着院里的几间屋，又让二人看看外面的屋子。
    二进院，来来往往十几间屋。
    只要拾到拾到，立刻就能住人。
    “黄大爷，您老为啥不自己往外租，一定要卖呢？”
    感觉黄大爷有点邪性，谢云伟冲方林眨了眨眼。
    要不，再考虑考虑。
    三千块，老头怎么不去抢。
    好意思说一点都不贵。
    租房子吃瓦片，老东西说得容易。
    万一风向不变，上级始终不允许个人出租私房怎么样？
    “我无儿无女，这辈子没结婚，三亲六故都死绝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就特么闷得蜜了。”
    “我死了，房子指不定落到那个王八蛋手里，便宜别人，老子干嘛不先便宜便宜自己？”
    黄大爷骂骂咧咧道：“老子受了这么多年罪，扫了特么二十年大街，也该是当几天爷了。”
    “拿着一大笔钱享受享受，快活一天是一天。”
    “就算下个月死了，也能混个饱死鬼。”
    “……”
    谢云伟听后无言以对。
    老头的话句句在理。
    这年头，不乏吃绝户的混蛋玩意。
    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坐拥这么大院子。
    万一哪天死了，保准能冒出一堆不知所谓的亲戚。
    方林想了想，说道：“黄大爷，我能不想先看看。”
    “随便看。”
    黄大爷躺回躺椅，示意方林和谢云伟自便。
    分别去各间屋子转了一会，又看了看房子的结构，方林心里有了决定。
    可以买。
    反正买完也要装修，其他问题都不大。
    至于装修队的问题，同样不难解决。
    燕京别的不多，就是手艺人多。
    木匠，瓦匠，裱糊匠。
    这些人都能通过谢大爷帮忙找到。
    “三千块，可以。”
    时间来到半夜，方林一口答应黄大爷的要价。
    三千块别说放在现在，就算再往后几年，也不是小钱。
    不过对方林而言，也不算是巨款。
    跟个吃了半辈子苦的老头讨价还价，着实没什么意思。
    “爷们，痛快！”
    黄大爷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要是放在旧社会，凭你的魄力，绝对是干大事的一号爷。”
    “这套房子你就住吧，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能挖出金子。”
    “黄大爷，您老也太能吹了，地下要是有金子，您还能留给我们，早自己挖了。”
    谢云伟翻了翻白眼。
    “小子，你别不信，知道这套房子原来的主人是谁吗？”
    “谁？”
    “当年的李阎王。”
    黄大爷跺了跺地面，说道：“知道李家多有钱吗？半条街的铺子都得给他们家交份钱，开了多家福寿堂，手底下养着百八十号打手。”
    “当初我买这套房子，可不是因为便宜，而是听说李家大小子跑的时候，将一堆宝贝埋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