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然心中泛着冷笑,眼底漫过悲凉,无论父亲站哪一派,她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她悠然站起身,“父亲说的我已明白,父亲放心,倘若我真能成事也不会留在家中影响欣然妹妹议亲,到时我会回青州老宅,侍奉祖父母终老,也算替父亲尽孝。”
“如果父亲无事,那女儿就先下去了。”
“安安!”顾玉堂出声叫住了她。
顾安然回眸平静的望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波澜,“父亲叫我何事?”
顾玉堂触及到她的眼神,心中一凛,就好似她什么都知道了一般,许是心中有愧,他目光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若是危险,就再等几年,等到合适时机,为父一定会将你接回府中。”
她低头浅笑,掩盖了眼中的嘲讽,等?等到她都凉透了吗?罢了,她本就没把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
最终顾安然并未回答,只是行了一礼,便大步离去。
顾安然离开偏厅后便在府中闲逛,有下人来报说顾舒然和顾言舟来了。
“二姐姐,大伯父果然有办法,这没几日侯府就同意你出府了。”顾舒然人还没看见,声音倒是先传来了。
也就眨眼瞬间,顾舒然和顾言舟已来到跟前。
他们来上京暂时还没找到适合的宅子,于是就暂时住在顾府。
“大哥。”
“二妹妹。”
顾安然给顾言舟行了一礼。
“二姐姐,上次你交待我的事情,我都转告大哥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不要亲自找你问清楚。”
顾安然点头表示理解,顾言舟行事向来求稳妥,自己这样贸然叫他囤积药材,肯定会让他生疑。
“二妹妹,我有些不解,你让我囤的这些药多是治瘟疫、伤寒的,可是上京附近管理一直得当,近十几年一向安稳,并无疫病。”
“大哥不知,我在侯府时翻阅过不少书册,皆是记载百来年上京周遭的大型灾祸,从中不难发现蝗灾每三年左右发生一次,洪灾每五年左右发生一次,疫灾则八年会发生一次。”
“然,今年开春以来,天气却诡异多变,你们未进京时,还下过一场雹子,算上时间今年大概会遇洪灾,而疫灾也大概率重合,我让大哥多囤药材也是为了有备无患。倘若没有灾情与百姓来说,再好不过,药材不像米面囤放久了会影响出售。”
顾言舟脸色越听越凝重,不管顾安然说的灾情会不会出现,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他郑重朝顾安然作揖,“二妹妹所言,为兄明白了,为兄先下去忙了。”
顾言舟走后,顾舒然和顾安然闲聊了一会,期间顾欣然也来找顾安然玩,院中笑声不断,一时间让顾安然仿佛回到了出嫁前的感觉,不用时刻谨记规矩礼仪。
用过午膳后,顾安然告别了几人就准备回侯府了。
车马行至半路突然停住。
“你们快让开,不长眼吗?这可是宣平侯府的车,要是冲撞了贵人,你们吃罪的起吗?”
车帘外传来马夫嚣张的声音。
“明明是我们在这条路上行了许久,你们刚刚拐过弯而来,怎么让我们让你?”
顾安然示意青书去查看一番,青书掀开车帘询问,“怎么回事?”
“前面有车马挡住了我们的路,让少夫人不用担心交给小的就好。”马夫仿佛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
青书只觉不妥,又去请示顾安然。
“小姐,那车夫看着好似无理,倒显得我们格外跋扈,我见对面的马车做工精细,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
顾安然则若有所思,宣平候顾明远手握重权,在朝中无人敢惹,因此府中的下人也觉得水涨船高,格外膨胀,他们在外已经跋扈惯了,像这种情形一般自报家门,识趣的,对方自然会礼让。
“长庚,既然是宣平侯府的,那我们让让也无妨。”
一道清润嗓音响起,凌凌如清泉,打断了她的思绪,惊的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声音!
她记得!
顾安然不由伸出手,想要掀开车帘,却又顿住。
她清了清嗓子道:“公子客气了,不必如此,本就是我家车夫莽撞了,万望见谅,周来,让行!”
车夫周来还在愣神,这是什么操作,他随府中几位主子可都是出过门的,每一次遇到挡路的,从来都是别人让他们,没有他们让别人的。
“还愣着做什么?是听不懂少夫人的话。”
青书一个刀眼,车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马车拉到一旁。
“多谢。”对面马车传来道谢声,语调平缓没有一丝起伏。
青书回到车内,见顾安然神色奇怪,手中的帕子更是捏的不成样子。
“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并无。”
顾安然低垂着眼,收敛情绪,再次陷入回忆。
上一世在她被山匪追杀时,慌乱间她不慎滚下山坡。
恰巧有马车经过,她忍着一身伤痛上前求救。
马车里的人并未出来,只淡淡吩咐驾马的护卫:“长庚去看看。”
那声音就如今日这般,如同溪水轻潺,如破冬的春风,轻柔而富有磁性,让人不由放松下来。
听声音倒是个年轻公子。
那名唤长庚的护卫领命后便一跃而起,与山匪缠斗,顾安然则躲在马车,男女有别,她也不好贸然上别人马车。
很快那些追过来的几个山匪都制服了。
车上公子从头到尾都没露过脸,风吹起,车帘微动,隐隐约约她还闻到淡淡的药香。
而后又传来几声轻咳,顾安然想来这位公子怕是身体有恙,如此情况还愿派唯一的护卫帮她,心中更加感激。
在与幸存的几个侯府护卫汇合后,她同车上公子郑重道谢,便上了马车。
那公子的马车并未离去,而是不远不近的跟着,一开始她以为只是顺路,直到她进了城中主路,她掀开帘子发现后面的马车才调转方向朝反方向走去。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怕是再有意外才护送她。
一时间,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冲淡了她今日的恐慌与悲怆。
想到这,她掀开帘子一角,顺着缝隙向后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渐行渐远。
她心想,今生若还有缘再见,她必要偿还这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