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山者,北戎与王朝之分界岭也。山北为北戎军所占,山南则为匡孝辙统领的内地军驻扎之地。
在匡孝辙被召回朝的那十数日中,北戎军曾成功突破分界口,深入山南。然而,匡孝辙归来后,迅速整顿军队,奋力反攻,将北戎军驱逐回北。北戎军对匡孝辙之恨,实乃入骨,然其卓越之军事技艺,亦使其不得不心生佩服。
北戎军曾欲拉拢匡孝辙,然无奈于其忠诚之心,虽王朝已腐败不堪,匡孝辙仍坚定初心,守护岗位。故而匡孝辙于北戎军而言,乃是既爱且恨之存在。
其实,自乌兰楼事件与毒药烟球事件后,匡孝辙心中亦有所动摇。然作为一名将军,匡孝辙以忠诚为职志,宁死沙场,亦不愿背叛王朝,此为其职责与底线。
“欲继续前行者,便从我尸上踏过!”此乃匡孝辙对北戎军之喊话。
上回于卡萨拜疆县,阚文清之笛声,使得埋藏于体内之蛊虫苏醒。未得解药,匡孝辙每晚入睡之前,心脏常陷心律失常,每发作则持续数分钟。即便服药,仅得微缓,痛苦依旧折磨不已,此后遗症使其苦不堪言。
今时在军营中,阚文清不见,解药亦无所知,每夜苦煎,甚至吐血,寿命堪忧……
匡孝辙倚床榻旁,刚刚结束蛊虫之折磨,独自饮酒浑醉。
归营不久,得知西域近兴起名为光明革命派之帮派,声称欲推翻旧王朝,建新政,且其首领竟为皇上之私生子。匡孝辙怀疑毒药烟球之事,或与此帮派有关。
“唉,推翻吧推翻吧,速速灭亡,反正我亦时日无多。能尽责已算不负此生……”匡孝辙酒醉颓废,伏地喃喃自语。
心中另有忧虑,乃是毒药烟球后失踪之卢大保。彼时不让其同行,是为保其安,但未料此为二人最后一面,后续再无音讯。
“卢大保,你究竟何处而去?”
匡孝辙绞尽脑汁,难以明了,竟有何人骤然消失?难道因恐惧而逃?然匡孝辙相信,大保定是因未带其而追随其后。虽共处时日不久,但匡孝辙知其人品端正,乃值得交往之兄弟。
心中郁结之苦难以发泄,情绪暴躁,凡事皆觉不快。操练之时,更是粗暴斩杀稻草人,使得周围人皆惧怕,避之不及。
军中议论匡孝辙得心病,或是鬼魅缠身,此言传至匡孝辙耳中,更被臭骂一顿。
多宝镇,座落于神仙山上,既因其药草繁盛而声名远播,又为北戎与王朝之分界镇。
今日,匡孝辙至此寻医问药,已访多家医馆,欲寻解蛊之药,然大多医者均无所作为。
“此蛊虫,乃西域所产乎?”坐于匡孝辙面前的老医者为其把脉,面露愁苦,沉默良久,方才开口询问。
“是。”匡孝辙答道。
老医者起身,从抽屉中取出一册草药谱置于桌上,翻阅后,指着书中一页对匡孝辙讲解:“此乃控心蛊虫,常自西域而来,传闻为不死族所制,虽我地草药丰盈,然未必尽备,欲解此蛊,尚需系铃人。”
“不死族?”匡孝辙闻此,初次听闻,人间竟有此族乎?
匡孝辙黯然离开医馆。再寻药方已无意义,看来他必得寻阚文清,不论如何,定要逼其献药!
匡孝辙提着能缓解心律失常的草药包,沿回营之路而行。
忽而,他目光掠见一人,栗色长发披肩,玄彤衣袍飘忽,似曾相识——阚文清?
他立时振作,急步追向此影。
跟随至一家宏大的医馆,此馆匡孝辙未曾造访。
踏入之际,匡孝辙感受到这家医馆的气息与其他医馆大相径庭。眼前展现的是一片富贵华丽的景象,宛如进入了一处精致的药材殿堂。大厅宽敞明亮,金碧辉煌的装饰尽显奢华。四周墙壁上镶嵌着精美的雕花木饰,地板铺着温润的青石,脚踩之下生出丝丝清凉。
医馆内陈设考究,药材柜台错落有致,各式中草药琳琅满目。药材柜上陈列着药材,种类繁多、色泽各异,仿佛是一幅药材的画卷。每种药材都整齐摆放,标签清晰,展示柜则更显高贵,每一个展示架上都放置了珍稀的药材和草药,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精美的包装和标注的药方。
顾客们络绎不绝,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在仔细挑选药材,有人则在与店员交谈,似乎对药材和药方有着极高的要求。药香四溢,混合着几分熏香的气息,使人感到心旷神怡。
这与匡孝辙熟悉的医馆大相径庭,显然是一家别具一格的医馆。匡孝辙不禁被这浓厚的富贵气息所吸引,目不暇接,心中感慨万千。每回经过此地,竟未曾留意此铺,难道是新开之店乎?
此时匡孝辙方回神自省,内心暗叹,然阚文清身影早已消失于人海之中。
匡孝辙懊恼拍首,随即环视寻觅其踪迹。
无果,只得出门,坐于石阶之旁,待机而动。
“我不信他不现身。”
一等至午后,匡孝辙已打盹儿。
“匡孝辙?”
耳边忽闻熟悉之声,匡孝辙内心激动难抑,立时睁眼,猛地起身,高声呼喊道:“阚文清!”那一刻,烦忧瞬间消散。
确然,眼前之人乃阚文清无疑!然匡孝辙尚未从激动中回过神来,阚文清那满身伤痕的模样却令他震惊。他身上这些创伤,究竟经历了何等磨难?
阚文清方自医馆内走出,瞥见角落有一人蹲坐,细看之下竟是匡孝辙!他见匡孝辙对自己如此激动,愕然不已,心中疑惑:难道他不应当对我咬牙切齿?为何此时却是一副欣喜之状?
两人心中满是疑问,欲言又止,毕竟彼此关系尚未至于可以随意交流之地步。
尔后,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尴尬之静默。
阚文清心不愿在此耽搁,欲转身离去,道:“我尚有他事在身,先行告辞。”
“站住!”匡孝辙复恢复往日之严肃神情,急声喊道。
阚文清停步,回身问道:“何事?”
“你岂能忘记我身上尚有蛊药未解?速将解药交来!”匡孝辙大声喝道。
阚文清愣住片刻,随即恍若忆起,拍手而笑:“啊,竟然过了这般久,你莫非还在挂念此药之事?”
那日得户口后,阚文清因喜悦而忘却承诺之事,后续心思全在戎芷之上,自然未再留意此事。
“难道不应该吗?此药折磨得我生不如死。”匡孝辙冷冷一笑。见阚文清一副漠然态度,心中愈加焦躁,这份贱态令他怒火中烧。
阚文清看向匡孝辙,轻描淡写地问道:“原卡萨拜疆县之知府是否仍然安好?”
匡孝辙面色微变,沉声道:“知府并未遭受蛊毒之害,他不过是为了助我寻得解药,陪我演的一出虚伪之戏罢了。”
阚文清听罢,轻轻一笑,道:“哎呀,那真是遗憾了。实则我并无挂念,因那两瓶解药皆为蛊毒,不论尔等是否饮下,皆难逃一死。我原以为能够亲眼见证尔等在我面前暴毙,”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语气轻松得令人厌恶,“然因那毒药烟球,计划已然泡汤,倒算尔等幸矣。”
听阚文清此言,匡孝辙面色凝重,咬牙切齿道:“尔这奸诈小人,竟敢如此玩弄我等!哼,也算天意未欲让尔等得逞,庇护无辜!”
阚文清带着挑衅之笑:“暂且不论其他,听说此蛊药之人,初奏笛后蛊虫被唤醒,确有痛苦之副作用,若长时无解药,必因心脏病发而亡。时至今日,两三月已矣,孝辙君,你尚且存活,真乃坚韧……”
话未尽,匡孝辙怒火中烧,猛地拎起阚文清之衣领,怒视道:“阚文清,勿废话,最后一度机会,速速将解药交来!否则我必取你性命!”
阚文清却毫不畏惧,冷笑道:“哼,杀我?如何杀?掐死我,捅死我,亦或剥我皮?”他强行撇开匡孝辙之手,整理衣襟,冷冷言道:“唯我一人持有解药,杀我则无药可得。”言毕,转身离去。
匡孝辙心中怒火如焚,拳头紧握,怒目盯着阚文清的背影。在他的脑海深处,那个声音如幽灵般低语不止,仿佛渗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匡孝辙,杀之,杀之,杀之,便得解药……”
那声音似乎源于匡孝辙内心最深处的黑暗角落,冷酷而无情。它时而如低沉的呜咽,时而如狞笑的阴魂,带着挑衅和诱惑,令人心神俱裂。声音不断重复,仿佛有某种邪恶的力量在操控着他的意志,悄然改变他的思维和情感。
“他在戏弄你,匡孝辙,戏弄你,何必再忍耐?一击即中,便可将其斩于此地。”那声音冰冷而无情,仿佛在指引他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黑暗之路。
“杀了他吧,匡孝辙,只有这样,你才能获得解药,摆脱蛊毒的折磨。”那声音如同毒蛇般在他心底蜿蜒,激发起他内心深处的仇恨与暴怒,让他几乎难以控制自己。
匡孝辙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仿佛被巨石压迫,剧烈跳动。他的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面前的一切都在他的愤怒中模糊不清。他的意志与情感在那声音的驱使下,变得愈加动荡不安,仿佛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他知道,如果不立即采取行动,那声音将会永远困扰着他,折磨着他。只有通过暴力和血腥的手段,才能暂时平息心中的怒火和痛苦。
“杀了他,匡孝辙,杀了他!”那声音最后一次低语,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剑,直插他的心底,令人无从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