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遗物电脑的支持，这次起义才得以顺利进行。
    那些贵族绝对想不到，平时最不起眼，也被认为最不可能出事的智械会集体反叛。
    不，不对，怎么能说是反叛呢？
    本来这些智械就不属于他们。在贵族手里，这些武装机器人连作战协议都没法开启，只能拿着硬塞进手里的电击棍，干点看家护院、镇压奴隶的活罢了。
    真是暴殄天物！
    再看那些科技遗物，在默认状态下自然可以随便使用，可经过利亚这么一改，反重力工具全给你手动关闭，飞越高摔越惨，武器的内置电脑则把起义军和智械都认定为“友军”。
    没法瞄准、没法锁定、没法攻击。
    直接废了高骑士最大的依仗。
    利亚不能直接控制的只有银藤，以及那些普通的非高科技枪械。
    因为遗物电脑管理的都是军用品，而银藤是民用品，至于非高科技枪械里则是无内置芯片，自然无法进行远程控制。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杀伤力如此强的银藤居然是民用品。可在过去，银藤仅是公民们的基本神经植入物，只是在生活工作中提供方便而已，而且内置设定拥有银藤的人互相之间是无法攻击的。
    而在m30时代的努凯里亚，银藤却变成了巩固阶层的杀戮工具。
    这一点，当初发明银藤的人估计也没想到，他要是真泉下有知，估计能气到直接掀棺材板。
    *
    三天后。
    玳什亚城彻底易主。
    整个城市虽然到处都是烟，但被摧毁的建筑其实并不多，烧起来的火也很快被熄灭。
    唯有血腥味在短时间内无法完全去除。
    这也正常，毕竟整座城市的人口接近上千万，占据金字塔的上层的贵族及其走狗，总人数加起来也有好几万，而这几万人在三天内被杀了个干净。
    “后悔吗？”
    “……不。”沉默了一会，安格隆回答，“比起高骑士这么多年来残害的平民与角斗士，这个数字简直不值一提。”
    这就是革命。
    没有暴力的革命不会彻底，所有一切所谓“过分”的举动，都有其革命的意义。
    这些道理，安格隆从纸面上学到，在现实中实践，两者结合又给了他更深的感触。
    此时，他和利亚就走在某条街道上，看着起义军和智械合作干活，把一具具死尸从街区和房屋里面拖出来，丢到运尸车上，送到城外焚烧或填埋。
    尸体流出的血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红黑色的痕迹，又因为人们的行走被踩得到处都是。
    走在这条血色的道路上，安格隆却突然想起布鲁图家族门口铺设的那条红毯。鲜红如血，柔软如沙。
    当高骑士踩着那条红毯时，大概想不到自己的血会染出另一条“红毯”，并被他们所不屑的人反复践踏。
    他们绝不会相信的，正如那些没有参与起义的玳什亚城居民不会相信这是一次成功的奴隶起义一样。
    不管是家族战争还是奴隶暴动，对居民们来说都极度危险，稍有不慎卷入其中就有丢失性命的可能。
    杀红了眼的人可不管你是谁。
    因此，这些人宁愿在家里挨饿也不敢出门。
    当然，不乏有胆子大的人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朝外面望上几眼——但这三天的所见所闻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怀疑、恐惧、震惊、不知所措……
    “玳什亚城的居民恐惧着我们。”
    “因为他们尚不理解我们的革命的意义，这需要时间。”
    如何解决其实很简单。
    这三天拍摄下来的起义过程，被利亚传到每一台能够接收视频的设备上——当然，仅限玳什亚城，而城外与城内的网络至今仍处于截断中。
    在起义军完全掌握城市前，利亚不打算恢复城邦之间的网络。
    同时，一部分起义军被分出来，拉着食物挨家挨户给本城居民分发。
    平民们看着视频，吃着东西，惊恐和畏惧慢慢的少了许多。等所有尸体全部清理完毕，连街道都被冲洗干净之后，全城广播中响起了召唤他们出门工作的声音。
    “我以为你会说点，呃……更煽动性的发言，以号召居民们加入我们。”
    “没必要。当他们亲眼看到最深的黑夜已经过去，自然会感觉到阳光带来的温暖。”
    正如利亚所说，居民们抱着全然的困惑走出家门，本以为一切会和往常一样。但他们看到的是更多的工作和报酬，更少的欺压和税收，最让人感到痛快的，则是碍眼的贵族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是漫长的奴隶制究竟在所有人身上打下了烙印，以至于人们忘了如何做一个自由人。当居民们在路上看到安格隆，竟然有不少人双膝跪地，双臂朝天高举，对着他大喊：
    “安格隆！红沙之王！”
    “不败冠军安格隆！”
    “安格隆！玳什亚的救星！”
    “不！”在利亚看热闹的眼神中，安格隆板起了脸，“站起来！”
    灵能夹杂在话语之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了命令。
    只是站起来的人面面相觑，眼神中夹杂着惊慌与恐惧。他们从未接受过教育的大脑迟钝地转着，想要弄清楚安格隆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生气。
    安格隆确实很生气，但他不至于因为被人跪拜就把这些人都杀了。
    叹气。
    “玳什亚城不会再有贵族和奴隶主，因此也不允许有下跪的礼节。”他单手握拳置于左胸前，用力敲了一下，“以后这样就行，对谁都是如此。”
    懵懵懂懂的人们对安格隆行了一礼，而安格隆也用同样的礼节回了一礼。
    改变人们的思想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只不过安格隆确实忍受不了被人下跪，因此他专门录了个视频——“红沙上的礼仪”，在各大视频设备上反复播放作为引导。
    嗯……有效果，但不多。
    利亚嘲笑了他几句，然后在玳什亚的临时法律书上添了一条规定：行跪拜礼罚款。
    新规定在所有设备上播放了三天后就投入实施。
    大街小巷多了不少胳膊上带着红布条的智械，别的活不干就专门抓喜欢下跪的家伙，抓到一次，罚一天工资。
    没多久，腿软的家伙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人们见面要么口头打个招呼，要么就使用安格隆推荐的礼节。
    “为什么？他们的膝盖莫名其妙就硬了？”
    “正常人一听不用行跪拜礼节，自然是乐意的。不乐意的那些人，其实是不相信奴隶制会消失。他们依然期望给新的奴隶主当狗，因此殷切地给自己寻找着主人。”利亚耐心地解释着。
    “所以他们才会跪拜我？”
    “是啊，谁让你是红沙之王，杀掉塔尔卡家主的英雄。”
    “罚款的意义呢？”
    “自身利益受到损害，长期利益又看不到曙光，这些投机分子自然消停了。”
    安格隆若有所思，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