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安不顾江问还有事要奏,便不由分说将人都赶了出去。
起身走到沈长乐身边,蹲身哄问。
“长乐,你……不高兴了?”
“没有。”
沈长乐转过头,并不看他。
江辞安却心里一惊。
“没事”加“不理人”,就等于事闹大了!
他连忙起身,又绕到另一边。
“长乐可是因为,我这几年,做皇帝做的不好?”
沈长乐轻叹着摇了摇头,虽没有转过头却也不抬眼看他。
江辞安见状,又继续推测:
“那……是因为,我隐瞒了乐师一事?”
“还有。”
还有?
还有的意思,就是有这个缘故了?
那先解决这个问题。
“长乐你听我说……”
他托住沈长乐的手,解释着:
“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只是……怕你担心。”
“你瞒着我,我就不担心了吗?”
沈长乐反握住他的手,利落地解开护腕,掀起衣袖,露出缠裹着绷带的小臂。
“我会医术,你觉得你能瞒住我?”
“我……”
江辞安支吾片刻,转念开始能屈能伸地认错。
“是我的错,长乐,我知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告诉你,绝不敢再瞒着你了!”
见他头戴金冠却这般低声下气,沈长乐也有些于心不忍。
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示意他坐到一边。
江辞安却不肯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首立在她身前。
“那长乐先答应我,不要再生气了,可以吗?”
“你先坐。”
沈长乐正声,他不敢违背,只好将椅子拖过来,坐在了她身边。
拉起她的手,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除此之外……长乐还因为什么生气?”
沈长乐看着他,佯装嗔怒,实则满满的担忧。
“下次,不可再以身涉险!”
江辞安这才反应过来,长乐是在后怕他出入火场的事。
探身将还在气闷的沈长乐揽进怀里,他上下抚着沈长乐柔软的胳膊,哄慰:
“当时也是一时情急,现在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他侧首亲着沈长乐的额头,满心甜蜜。
果然,在长乐心中,他才是第一位的!
儿子也好,安逸也罢,谁都比不上他!
沈长乐推了推他,推不开,这才靠在他的胸膛,乖顺地任他抱着。
不让他以身涉险,不是她不爱回儿,只是……
若真的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她宁可进去救回儿的是她!
一则,他是安国的皇帝,他若出事,天下必乱;
二则……她不能同时失去儿子,和夫君……
她会发疯的!
倚在他怀里,她轻柔地抚着他结实的胸膛,温和劝导:
“还有,下次再处置犯人时,杀便是杀,罚就是罚,不可以再折磨她,让她在痛苦中死去……”
江辞安知道,长乐在说女乐师的事。
她生性纯良,不想看见他行事残虐。
他早该想到的……
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乖巧应下。
“好,我记下了。”
见他这般听劝,沈长乐玉段般的指头,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肌。
“不,许,搪,塞,我!”
江辞安低笑,抓住她的玉手,声音低沉浑厚。
“当然,我怎么敢?”
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并未告诉她……
其实这次女乐师被吊缚城楼,不是他的意思。
他是下令送她去见她姐姐,可他没想到,小李子会让她和她姐姐一个死法……
不过,这也怪不得小李子。
从前的他,确实暴虐成性。
长乐的昏迷,让他每天怨气冲天,对朝臣和百姓都没什么耐心……
可现在长乐苏醒了,他又重新热爱生活了。
哪怕朝中政务繁重,他也愿意做个好皇帝。
等他帮回儿打好江山,铺好未来几十年的路,他就带着长乐回齐国生活!
和她皇兄、皇叔一起!
还有止儿……
对了,说起止儿,江辞安捧着沈长乐的手,帮她做着心理准备。
“长乐,止儿自他满月起就被皇兄带到了齐国,所以……”
江辞安迟疑片刻,见她像个小鹿一样,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困惑地看着他,方才继续说道:
“等见了面,止儿可能会不认识我们,若真是如此……答应我,不要伤心,好吗?”
沈长乐也想到这一点了。
回儿是她自己带大的,她昏迷三年,尚且与她疏远至此。
更何况是自出生起便一面也没见过的止儿?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
“嗯,好。”
却不成想,与她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止儿不仅认得他们,而且还很热络。
他是和回儿全然不同的性子,相比之下,更像皇兄多一些——
这日,沈长乐和江辞安听闻皇兄进京,亲自带着回儿出城相迎。
沈长宁一见到恢复如初的沈长乐,激动得瞬间红了眼眶。
“长乐!你的身体,已全然大好了?”
“嗯!好了……皇兄,我好想你……”
沈长乐也早泪流满面,扑到沈长宁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沈长宁拍着她的背,将眼泪逼退。
扶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
“让皇兄看看,你可有什么变化……”
“没有……辞安将我照顾得很好。”
沈长乐抹着眼泪,泪中带笑。
沈长宁闻言却哼了一声,冷嘲热讽。
“哼,照顾的好?照顾的好又怎么会让你昏迷这么久?”
“哎呀,皇兄,别这么说嘛……”
沈长乐嘤咛着撒娇。
江辞安被骂了也不恼,主动向沈长宁俯身行礼。
“皇兄,好久不见。”
“哼!”
沈长宁并不理他,目光转向他身后的小江回。
“回儿,都长这么大了?快来,让皇舅舅抱抱,还记得皇舅舅吗?”
他弯下腰,与小江回平视。
小江回却分外规矩地折身行礼。
“参见舅父,回儿很想念舅父。”
看他这副小大人模样,沈长宁仰首哈哈一笑。
“快快起来,不必多礼。”
又回过身去找他养大的沈止。
“止儿!止儿呢?”
奶母去寻了半天,这才将止儿从马车下面揪出来。
“殿下,快,皇上叫您呢!”
止儿张着小胳膊兴奋地跑了过来,额发都飞扬着,一派开朗模样。
先冲着沈长宁唤了一声舅父,又学着江回的样子,对着江辞安等人不大规范地行礼。
“参见父皇,母后。”
沈长乐一愣,与江辞安对视一眼,疑惑问道:
“止儿,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你的父皇和母后?”
沈止抬眸,朗声一笑。
“嘿嘿,皇舅每天都会给我看父皇和母后的画像,我自然识得!”
沈长宁闻言,宠溺地摸了摸沈止的小脑袋瓜,骄傲说道:
“止儿聪慧,记忆里也好,学什么都比别的孩子快,别看他才三岁,会背的诗文比逸谦都多。”
不知道为何……
他虽然笑着,沈长乐却总觉得他看着止儿的眼神里,还隐隐透着一丝不舍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