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安逸那句“讨厌你”,沈长乐备受打击。
左右已经送他回了安国,她没再派人去寻他。
她想……
也许,他不想和她回齐国了吧……
齐国使团留安期间,沈长乐治好了安皇的弱精症。
也特意“错过”了沈黎一家的满门抄斩。
该办的事情办完,她也打算返程了。
安皇重振雄风,龙颜大悦,亲自设宴为她饯行!
话里话外有和亲的意思,都被齐国使臣婉拒了。
安皇只得作罢,重金相送,声称延续百年和平。
齐国使团谢恩,敲锣打鼓返程。
就在沈长乐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安逸之时……
瓢泼雨夜,安齐国界。
他满身湿漉地闯进了她的卧房。
像个受伤的小兽一般,双眼通红,委屈又执拗地瞪着她。
牙关紧咬,声音颤抖。
“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因为盛阳公主不认我,我没有了利用价值……”
话一出口,眼泪也夺眶而出。
小兽委屈极了,又强作倔强……
沈长乐见状,心疼不已。
丝毫不在意他身上还在滴水,只着里衣,赤足下床,快步抱住了他的腰。
“说什么傻话,我费这么大力气才找到你,怎么会不要你?
而且……我也从没想过利用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滚烫的眼泪,混着冰凉的雨水,一颗一颗相继砸在沈长乐的头上。
安逸从未哭得这么委屈。
就算被安盛阳抛弃,被冤枉入狱,也没有过。
或许这眼泪也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极度忐忑后的如释重负。
他用尽全身力气,勇敢了这一次,幸好……没有被辜负。
如果真的再次被抛弃,他不敢想,还有什么勇气活下去……
沈长乐拍了拍他的后腰,仰首看他通红的眼。
惊觉,十三岁的江辞安已经快有成年人高,而八岁的她还只是个孩子……
相较之下,还真是反差好大。
她苦笑一声,将他牵到桌边。
拿出干净的衣服,又爬上椅子,帮他擦湿漉漉的头发。
“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你这是从哪里过来的?可吃过晚饭了?饿不饿……”
话音未落,安逸便靠着她柔软的小腹,将她圈进了怀里。
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沙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长乐踮着脚尖抱着他的脑袋。
像从前一样,亲吻着他的额头。
“傻瓜,你是我最珍视的人,我自然对你好!”
“最珍视的人……?”
他呢喃,心里偷偷的欢喜,却又质疑。
“可是你把我留在了安都。”
沈长乐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红肿的眼睛,认真解释:
“安逸,我爱你,但我必须尊重你。
如果留在安国是你的意愿,我就算不舍也会成全你。
所以……现在,你是愿意和我回齐国了?”
安逸垂下眼眸,闷嗯一声。
少年脸颊微红,低声道歉:
“对不起,长乐,上次推了你……
是她说,我这种行为,叫通敌叛国……我不懂。”
沈长乐从未怪过他。
抱住他的脖子,温柔安慰:
“没关系,安逸,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而且,你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齐安友好,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
“嗯……后来我知道了,她只是不想认我,随便找的借口罢了。”
沈长乐听出他语气中的哀伤,略有担忧。
“那现在……你还想回到她身边吗?”
安逸摇头,坚定地抬眸。
“我和你回齐国。”
沈长乐笑得温柔,举手投足都是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恬淡宽和。
她抬起手,摸着他冰凉的脸,目光流连。
“好,我们回齐国。”
二人回到齐宫后,沈长乐辅佐沈长宁处理国事,安逸跟着陆老将军学习带兵。
有了沈长乐的佐助,齐国日益强大。
其他国家不敢随便招惹,陆老将军也安然无恙。
这便苦了陆明朝。
有了陆老将军的督管,这一次他没有长歪。
但在军中一直被安逸打压,他这几年过得也可谓是苦不堪言。
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青梅小公主和父亲的注意力都被安逸夺去了,这让他很是不忿。
军营中处处给安逸使绊子。
安逸不想给沈长乐惹麻烦,对这些事从来都是能忍就忍。
直到十八岁那年闹得太狠,安逸整条胳膊都被陆明朝烫伤,沈长乐这才知道他一直在军中受委屈。
她大发雷霆,罚陆明朝在宫门外跪了一夜。
隔天,齐国长公主与年轻有为的安小将军定亲的消息,就传遍了齐国。
陆明朝被陆老将军禁足将军府,没能出席沈长乐的定亲宴。
安皇从安盛阳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派人送上了贺礼,还有意接他们到安国小住,当然是被沈长宁一口回绝。
又过了两年,沈长乐和安逸大婚。
安盛阳亲自前来参加婚礼,可惜……
连安逸的面也没有见到。
沈长乐倒是出于礼节接见了她。
不过,是以齐国公主的身份,而非儿媳。
婚后一年,沈长乐有孕。
安逸很是欣喜,无微不至地贴身照顾。
可天不遂人愿,沈长乐难产了。
听着沈长乐一声盖过一声的痛叫,而后却又力竭,逐渐叫不出声音……
江辞安的魂灵在睡梦中不住挣扎。
现实中的他,也脱离了深度睡眠,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眼角带着泪,不住呓语沈长乐的名字。
“长乐……不要,长乐……坚持住……”
在剧烈的挣扎下,他恢复了自我意识。
魂灵浮在半空,他看着沈长乐奄奄一息,听着门外安逸焦灼的喘息。
他想飘到沈长乐床边抱抱她,给她力量,让她坚持下去。
可是,无形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稳婆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你一言她一语地喊着:
“殿下,用力啊!”
“殿下,坚持住,可千万不能睡啊!”
长乐……
为什么他的长乐,梦中还要受此折磨?
为什么?
他的心好疼,好想和她说说话。
但他的声音穿不透这层无形屏障,他的手碰不到近在眼前的她……
【长乐,坚持住,我在这里!长乐!!】
无用,满屋的稳婆,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忽地,时间静止了,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他听见一声呼唤,苍老又浑浊,雌雄莫辨,时远时近。
那个声音说:
“沈长乐,你是选择留下,还是选择回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好好把握。”
留下还是回去?
回去哪里?
难道是,长乐要醒了吗?
什么意思?
是谁在说话!
为何不说清楚?
他四下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却远远地看见……
这声音消落后,长乐紧闭的眼,唰地一下睁开了!
【长乐!】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像他想的那样吗?
他的长乐要死在这里,现实中才能苏醒,回到他身边?
可如果,她选择留下来,会怎么样?
现实中的长乐……
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