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宁看着跪在脚前痛哭流涕的江辞安,想起他从前桀骜孤高的样子,对比如今的狼狈颓废……
他心中异常憋闷。
其实他也知道,此刻的江辞安,不会比他好受多少。
可……
皇妹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不怪他?
离开齐国时,他发过誓,一定会照顾好长乐,他才放心让他带她走!
可如今……
他怎能轻易放过他?
“朕数到三,你若再不让开,朕踏平这将军府!一,二……”
江辞安却分毫微动,还拔出沈长宁腰间佩剑,双手呈上。
“皇兄,安皇被杀,这种时候,他们绝不会放我离开安国。
你若执意带走长乐,只求皇兄,能给我一个痛快……”
他竟以命相胁?
沈长宁咬了咬牙,目射寒光。
“你以为朕不敢?”
他单手揽着沈长乐,另一手唰地抽出佩剑,横于江辞安项上。
江辞安却只不舍地看了一眼沈长乐,便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多谢皇兄,成全。”
沈长宁手中的剑被他攥得不住发出嗡鸣,剑身震颤,剑尖轻抖。
他轻喘着,看着执拗的江辞安,狠狠举起了手中长剑。
白雉等人抱着孩子回来,见到这一幕,纷纷跪地求情:
“皇上!皇上三思啊!”
“求皇上看在公主殿下的面上,宽恕驸马!”
沈长宁手中的剑举着,愤恨地瞪着江辞安。
他没想杀他!
但他也实在做不到,就这么放过他!
内心挣扎之际,忽地听闻白雉怀中婴儿发出猫叫似地细弱哭声。
他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忍不住循着声音看过去。
见到白雉怀中的娃娃时,他愣住了。
这是……长乐的次子?
为什么哭声这样微弱?
脸色也差得可怜!
怎会如此……
听闻长剑落地的声音,江辞安睁开眼睛。
见他呆愣,悄悄起身,将沈长乐接在了怀里。
暗中给白雉使了个眼色。
白雉领略,急忙将孩子抱给沈长宁。
解释道:
“殿下孕中中毒,用了许多药物,对小公子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小公子出生后,太医和稳婆都说……怕是很难养活。”
沈长宁瞥了眼偷偷摸摸将沈长乐抱走的江辞安,小心翼翼地将娃娃接在了怀里。
又是一阵心软。
他怎么,这么轻,这么软?
与当年强健的回儿比起来,简直弱的……像个小女孩一样。
回想第一次抱长乐,被她嘟着粉唇,软软抓住指头的模样……
沈长宁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深深自责,没能保护好皇妹,辜负了对父皇许下的承诺……
他轻轻拍哄着怀里的娃娃,抬起迷蒙的眼睛,询问白雉:
“现下用的什么治疗之法?”
白雉偷瞥了眼江辞安,轻轻摇了摇头。
“江主将求问了许多医者,可都说小公子太小,身体又弱,没有办法……”
沈长宁不满地回头看向床边的江辞安,沉声喝问。
“那就不治了?”
江辞安帮沈长乐盖好被子,这才起身回话。
“没有不治,只是……”
他远远瞥了一眼沈长宁怀里的娃娃,又泄气地低下了头。
“长乐昏迷不醒,我实在没有精力管他。”
看着他沮丧的模样,沈长宁气得牙根痒痒。
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又气又无奈,咬牙责问:
“那等长乐醒来,发现她拼命生下来的孩子夭折了,她得有多难受!”
江辞安无力地挑了挑眼皮,这才第一次认真端详他的小儿子。
和回儿小时候……真像。
可……
“皇兄,我做不到……”
没有长乐,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想陪在长乐身边,等她醒过来。
沈长宁恨铁不成钢地将他摔在桌上。
“江辞安,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你想长乐醒来,看见你这副颓废的样子?
孩子也不带,国事也不管……
若叫安国落在别人手里,朕看你还有没有命等长乐醒来!”
沈长宁的话有如当头棒喝,叫他醍醐灌顶,瞬间清醒了不少。
是啊……
再这么颓废下去,安国若被他人掌权……
那他,就更护不住长乐了!
他耷着眼皮,扶着桌子起身,吐出胸口沉重的郁气,垂首。
“皇兄教训的是,我会振作起来,执掌安国,维护两国和平。”
“哼!”
沈长宁恨恨地哼了一声。
手上轻拍着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和长乐小时候的身体状况很像……齐国的太医有经验,朕有把握,治好他的先天不足。”
他看着安安静静揉着眼睛的小娃娃,就像透过他小巧的脸,看从前的长乐。
江辞安闻言,惊讶地抬起眼眸,迟疑问道:
“长乐的母亲真的是……”
沈长宁神情微有凝滞,扫了眼堂下的侍女,将其他人支了出去。
抱着孩子,坐了下来。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长乐,沉重叹息。
“这件事,是齐国皇室的秘辛,朕也是看到你的来信后逼问摄政王,才得知当年的前因后果。”
江辞安也坐了下来,为他倒了杯水,静静听他说下去。
“当年,父皇遵循皇祖父遗诏,越过嫡子文宣王登基,引朝中多方不满。
幸好父皇治国有道,渐渐收服了文武百官,可文宣王始终心有不忿,对失之交臂的皇位虎视眈眈。
他利用父皇衷情母后这一点,指派他的妻子给身怀六甲的母后下了毒。
母后发疯,早产而亡,父皇在她薨逝两年后也追随而去。
初时,我们都以为父皇母后的死是个意外,可摄政王监国后,查出母后的宫女全部被灭了口,这才觉察异样。
后终于查出,那些宫女均被文宣王收买,摄政王亲自下令,文宣王满门抄斩……”
江辞安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猜测道:
“文宣王,就是穆黎的父亲?”
“嗯。”
沈长宁拿出小娃娃含在嘴里的指头,轻叹一声。
“父皇辞世前,为了防止文宣王造反,特意将他的长子养在皇宫为质。
所以……他算是与长乐一起长大的。”
“哼……”
提及穆黎,江辞安眼中愤恨渐浓。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他一起杀了。”
沈长宁也懊悔地点点头,算作默认。
“对了,药王谷的事,也是文宣王的手笔。
药王之妻,也就是文宣王妻子的庶妹,二人自小便在宅院争斗,感情不和。
得知文宣王有谋反之心,文宣王的妻子便将庶妹骗进了王府,拿她试毒。
庶妹得知自己中毒,不甘心白白等死。
她逃出王府,一路来到药王谷求药,这才有了后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