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安带着解药回到将军府时，沈长乐正闹着要找他。
    “夫君在哪儿，我要夫君！夫君呢……我要夫君……”
    “殿下听话，太子殿下马上就回来了……殿下，啊，殿下这个不能吃！”
    江辞安一听便知，长乐又乱吃东西了。
    快步进门，屏退侍女。
    “长乐，夫君回来了！”
    “夫君！”
    沈长乐清澈的眼睛一亮，扑到了他怀里。
    江辞安护着她的肚子，将她抱上了床榻。
    “夫君不在，长乐有没有乖乖听话？”
    “有，长乐很乖~”
    她往他怀里钻着，挤掉了鬓边头饰。
    江辞安宠溺地捡起，搂着沈长乐，帮她重新戴回了发上。
    捧着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亲，夸赞道：
    “我家长乐，真好看。”
    她俏皮地指着自己的脸，学他说话。
    “长乐，好看。”
    惹得江辞安忍俊不禁，亲着她的指头，一遍遍地追问：
    “长乐，喜欢夫君吗？”
    沈长乐故意鹦鹉学舌，就是不肯回答他。
    “长乐，喜欢夫君吗？”
    江辞安看着她欣悦的模样，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忍不住红了眼眶。
    “乖，告诉夫君，长乐喜不喜欢夫君？”
    见他声音哽咽，眼眶通红。
    沈长乐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秀眉压了下来，嘴角也撇着。
    “长乐喜欢夫君，夫君，不哭。”
    她趴在他身上，轻轻亲了他嘴角一口。
    又叫江辞安破涕为笑。
    他的长乐，无论何时，总是这么会哄他开心……
    相比之下，他真是没用。
    让她遭受了这么多折磨……
    答应她的事，也要食言了。
    “长乐真乖，夫君没哭，那长乐再给夫君讲一遍‘公主与绑匪的故事’，好不好？”
    “好！”
    沈长乐雀跃地缩进他怀里，学着他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讲道：
    “在遥远的齐国，有一位调皮贪玩的公主，背着皇兄和皇叔逃出了皇宫……”
    看着她笑得这么开心，江辞安手中的药丸，真的……没勇气喂给她吃。
    如果可以，他真想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
    哪怕她是现在这副样子，他也愿意一直照顾她。
    可……
    产期渐近，生产时她若不能配合生产，她，会死的。
    像她母妃一样……
    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不起了，长乐，不要怪我……
    如果我们之中只能活一个，那个人只能是你。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他的手在抖，腿上一阵阵过电般酥软。
    终还是一狠心，将药塞进了长乐口中。
    “嗯！呸……唔……”
    沈长乐下意识想吐。
    被江辞安用嘴堵了回去。
    他握住她的手，合着腥咸的眼泪，生离死别一般，忘我交吻。
    直至口中再无一点苦涩，他才放开她的手。
    轻轻抬起红肿的唇，他睁开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逐渐深沉的眼睛。
    不安地低下了头。
    “长乐……”
    “辞安，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长乐，原谅我，我不能没有你……”
    沈长乐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下了床。
    “你怎么……快走，快点消失在我眼前！别让我看见你，滚啊！”
    躁怒逐渐漫上心头。
    沈长乐咬破嘴角，强装厌恶。
    “滚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快点滚——”
    江辞安知道，她是在保护他。
    跪在床上，将她拥进了怀里。
    “长乐，我都已经知道了……穆黎，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吃药！”
    她想推开他，可，用尽全力，也做不到。
    江辞安强忍着，眼泪还是滑了下来。
    “我不能没有你，长乐，回儿也还在等你……回到他身边吧，长乐。”
    说着，他已抽出后腰匕首，无声塞进沈长乐手中。
    “不……不可以……”
    像烫到了一般，沈长乐扔掉匕首。
    体内躁怒翻涌，她剧烈地挣扎着：
    “走开！不要靠近我，走开啊！”
    江辞安被她全力推开。
    对上她的眼睛时，却怔住了。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啊……
    他从未在长乐身上见过。
    慌张，恐惧，乞求，挣扎……
    尽管如此，却仍有不合时宜的凶狠闪过，转瞬又被她强行压制。
    “没事的，长乐，不是你做的，是我，是我强迫的你。”
    这样，会让她的心，好受一些吗？
    他捡起匕首，塞进她手里。
    双手握着她的手，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心头血是吧？
    夫君给你。
    刀尖对准他平坦的胸膛，缓缓凹陷，一点一点，慢慢刺入血肉。
    殷红渗出。
    沈长乐的眼神瞬时变得贪婪。
    无需江辞安自己用力，沈长乐的手已握着匕首，刺入更深。
    疼痛伴随着血花在他的心头绽开，像他对她盈满的爱意。
    他强忍着，勾了勾唇。
    松开她的手，轻碰她的脸。
    他的长乐，他的妻……
    随着疼痛愈加深邃，他垂手攥紧了床被。
    咬着牙，在意识尚存时，艰难吐字：
    “长乐，我，爱你……”
    再见了。
    长乐。
    可就在他预备闭上眼睛之时，沈长乐却忽地清醒了过来。
    看着已没入心口一寸的匕首，她难以抑制地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呃啊——”
    不要，不要！
    她不要这样！
    在江辞安反应过来以前，她已猛地拔出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了自己薄薄的肚皮！
    “啊——”
    “长乐！！！来人啊！叫太医，叫稳婆——快来人，快来人啊——”
    江辞安慌了，他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场面。
    哪怕战场上杀人无数，可……
    他从未这般惧怕过死亡和鲜血！
    他慌乱地抱住昏过去的沈长乐，如何也捂不住她血肉外翻的肚皮，和那些……
    “不，不要，长乐……求你了，坚持住，不要离开我……”
    白雉等人听闻江辞安的尖叫，破门而入时……
    便只看见……
    江辞安背身跪在床上，抱着怀里的沈长乐，痛哭不止。
    整个床上，都是血……
    “去叫人，去叫人！快啊！”
    白雉肩臂颤抖着，将跟在后面的青莺等人推了出去。
    能做些什么？
    她还能做些什么保住殿下的命。
    保命？
    保命……
    药王谷，保命的药！
    她耳朵嗡鸣着，磕磕绊绊撞翻了桌椅，却也全然不顾。
    终于在药匣中翻出沈长乐说过可以保命的药。
    颤抖着手，拿到床边，她一眼都不敢看沈长乐的肚子。
    只哆嗦着倒出药丸。
    “保命的药，保命的药……”
    江辞安想不了那么多了，抓过来便塞进了沈长乐的嘴里。
    孙郎中和太医、稳婆陆续赶到，失魂落魄的江辞安又一次被推出了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