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泽很奇怪。
    按照他的想法，秦子江就算感谢，也应该谢自己驱逐了刘十三那些手下，保证了法拍的正常进行。
    又或者说，自己将天悦学府拿下，不给刘十三钻空子的机会。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然是跬步四海。
    仿佛猜出了杨泽的心思，秦子江不好意思一笑：
    “实不相瞒，跬步四海是我堂姐的产业。
    她当初从一个只有两个员工的小公司做起，到如今的规模。
    所吃的苦，比我预想中还要多得多。
    尤其是最近两年缅甸那边的情况，更让她的精神饱受折磨。
    我很想帮帮她，可惜自己能力实在有限。
    最近为了维持跬步四海的正常运营，她手上到处是负债。
    如果跬步四海真的只卖八亿，她这辈子恐怕都翻不了身了。”
    见秦子江低头黯然神伤的样子，杨泽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秦法官，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出十六个亿是跬步四海完全值这个价。
    至于你堂姐，不是我说你。
    你提前不是知道我和晏警官要参加竞拍吗？怎么不专门打个招呼？
    我要是知道，刚才就不报十六亿了，直接上二十一亿。
    这叫不管三八二十四，我非写个二十一。”
    对于杨泽的玩笑，秦子江却有些笑不出来：“杨先生，你看你这话说的。
    作为一名公务人员，我必须保持基本的道德操守。
    而且你们愿意出多少钱是你们的自由，我哪能干涉？”
    “行啦！”杨泽道，“反正十六亿我已经出了，多少就这样。
    既不会再加，也不会去减。
    你堂姐呢？让她赶紧过来交接呀！”
    “哦，稍等，请跟我来。”
    杨泽和晏紫惠跟着秦子江左拐右拐，最后又坐着电梯来到顶层十八楼。
    接着沿着楼梯往天台上爬。
    杨泽一愣，忍不住道：“你表姐不会在上面吧？”
    秦子江点点头：“她的确在上面。”
    杨泽眼皮跳了一下：“她跑天台上干什么？难道是准备往下跳？”
    秦子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就见他沿着楼梯快速往前冲，三两下就爬上天台。
    杨泽快步跟上，就见秦子江站在楼梯口，呆呆的看着前方。
    杨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此时天台中间摆着一个祭坛。
    祭坛上有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耶稣、宙斯、太阳神、上帝耶和华等等各种形态不一的雕像。
    杨泽粗粗一数，好家伙，竟然有一百零八个。
    他甚至看到了白骨精和女儿国国王。
    祭坛四周点满线香，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丰腴的女人正在一块瑜伽垫上三跪九叩，嘴里念念有词：
    “唵嘛呢叭咪吽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般若波罗蜜神说要有光急急如律令阿门！
    十个亿、十个亿，十个亿呀十个亿……”
    杨泽：“一生一世花不完？”
    此话一出，原本跪在地上的女人立刻睁开眼睛。
    她奇怪的看向杨泽：“你是谁呀？”
    杨泽忙道：“不好意思，刚才没忍住。
    主要是你的话太有节奏感了。
    我差点以为你是卖保险的。”
    “卖保险？什么保险？”
    “脂肪险呀！”
    女人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这位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如果你没事的话，现在可以离开了。”
    杨泽有些奇怪：“你不认识我们？”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你不是秦法官的堂姐吗？
    咦，等等，秦法官呢？”
    杨泽忽然发现，秦子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扭头寻找，发现对方正站在楼梯下方的拐角处。
    以杨泽现在所站的位置，只能看到对方露出的半个胳膊。
    他连忙走下去：“秦法官，你在这里干什么？
    快上去啊！”
    却见秦子江红着脸道：“要不咱们先下去吧！
    我堂姐祭拜完祖宗，应该会自己下来。”
    他话刚说完，就听到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咦？秦子江，你怎么在这？”
    接着她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拍卖会是不是结束了？
    不要告诉我跬步四海卖了多少钱，让我猜猜……
    有没有十个亿？
    ……不对，有没有九亿五千万？
    还是不对，有没有九个亿？
    也不行，九个亿太少了，完全不够用。
    真的不够用呀！
    唵嘛呢叭咪吽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般若波罗蜜神说要有光急急如律令阿门！
    天灵灵地灵灵，八方来财，各地神明都显灵……”
    见她说着说着，突然又开始念起咒语，杨泽忍不住道：
    “十个亿呀十个亿，一生一世花不完，一生一世花不完。”
    女人再次睁开眼睛，一脸愤怒的看着杨泽：“我说你小子找揍是不是？
    不要以为你是秦子江的朋友，我就不敢动手揍你了。”
    杨泽笑道：“是吗？
    不过有一点你或许搞错了，我不是秦法官，你对我动手的时候我只能躲。
    我可是会还手的！
    咱俩谁打谁可不一定。”
    秦子江这时道：“杨先生，有一点你说错了。
    我堂姐揍我的时候我也会还手，但会还手不代表不挨揍。
    我堂姐是全国女子散打第四名。
    虽然是第四名连拿奖牌的资格都没有，但她揍人是真的疼。”
    杨泽下意识缩缩脖子：“这么厉害吗？
    对不起啊堂姐，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而且我也没和你开玩笑。
    我说十个亿一生一世花不完，是想告诉你。
    你的跬步四海售价比十个亿多。”
    女人刚开始听杨泽说会还手，嘴角已经露出不屑的冷笑。
    甚至还活动活动手指和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直到杨泽说出最后一句，她才一脸愕然问：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跬步四海的售价比十个亿要多。”
    杨泽点点头：“对！”
    女人：“我没问你，小秦，他说的是真的？”
    秦子江点点头：“对，跬步四海的售价的确超过十个亿了。”
    “太好了。”女人一蹦三尺高，以至引得身上的肉不住乱晃。
    忽然，她仿佛想到什么，转身跑到刚才的祭台前。
    给每一个神像上了一炷香，又开始默默念诵自己的咒语。
    还一边念一边三跪九叩。
    直到过去半个小时，她才再次站起身，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那跬步四海到底卖了多少钱？
    有没有十一亿？”
    杨泽诧异地指着自己：“你在问我吗？”
    他发现对方看的是自己。
    对方点点头：“废话，我不问你还能问谁？”
    杨泽道：“比十一亿还多。”
    “比十一亿还多？”女人瞬间再次不淡定了，“那多多少？
    不会是十二亿吧？”
    “也比十二亿多，继续往上猜。”
    女人的表情这下彻底变了：“到底是多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
    杨泽无奈：“这不能怪我吧？
    是你不让我说正确答案，自己非要猜的？”
    “哟呵，学会和老娘耍贫嘴了是不？
    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敢揍人吧？”
    秦子江连忙道：“荷姐，你不要和杨先生这么说话。
    杨先生，这是我堂姐秦子荷。
    堂姐，这是杨泽。”
    “行了，就你会多嘴，我需要介绍吗？”
    秦子荷对杨泽道：“你就直接告诉我多少钱吧！”
    杨泽：“十六亿！”
    “等等……”秦子荷惊愕的张大嘴巴，“你说硅步四海卖了多少钱？”
    “十六亿啊！
    本来你的硅步四海可以卖二十一亿的，但却因为你堂弟，少卖了整整五个亿。
    我觉得你真应该揍他一顿。”
    “什么？”秦子荷瞪大眼睛，看秦子江的眼神十分不善。
    秦子江忙道：“别，姐，误会啊！”
    他连忙将杨泽的身份，和硅步四海拍卖时的场景简单说了。
    最后道：“所以你与其感谢这些漫天神佛，真不如直接感谢杨先生。
    他本来可以八个亿把硅步四海买下来，却直接报价十六个亿。
    只因为他觉得硅步四海值这个价，他不能落井下石。”
    秦子荷愣愣看着杨泽，良久才道：“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行为向你道歉，你是个好人。”
    杨泽摆摆手：“别这么说，我并未做什么。
    你的跬步四海本来就不差，我恰好需要这样一个旅游公司实现我的目标。
    真要细说，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毕竟我要自己组建一个旅游公司，钱不说，至少也要三年的时间积累。”
    秦子荷呆呆看着杨泽，忽然，她道：“杨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接手跬步四海后，将来有什么规划？
    我没其他意思，缅北那边的情况你也很清楚。
    即使你在那里建一个旅游区，就一定能吸引到游客吗？
    毕竟游客现在不愿意去缅甸，不是那里不好玩，而是他们已经没了对缅甸的信任。”
    杨泽摇摇头：“不知道。”
    秦子荷一愣：“不知道？”
    “对呀！
    我和晏紫惠之所以买下你的跬步四海旅游公司，只是我现在是缅甸国王任命的，缅北旅游开发部的部长。
    我需要为缅北吸引游客，再加上国人也有出国旅行的需求，所以才想着先买个旅游公司试试。”
    秦子荷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你是说，你买跬步四海没有任何规划？”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就不怕赔钱吗？”
    杨泽摇摇头：“不怕，我的钱比较多。
    就算跬步四海一年赔一个亿，我手上的钱也够我赔一辈子了。
    再说，即使真赔光了也没关系。
    缅甸那边其他没有，翡翠矿多的是。
    大不了我再去一趟，找两座山挖一下。”
    秦子荷：“……”
    作为跬步四海的创始人，秦子荷不是没见过土豪。
    但像杨泽这么土豪的，说实话，她真是第一次见。
    忽然，秦子荷咬咬牙：“你稍等一下！”
    说完转身离开，等她再次回来，手上已经多出一份文件。
    “杨先生，这个送给你。”
    杨泽疑惑接过：“这是什么？”
    “一年前，我以跬步四海的名义，在缅甸买到的一块地。
    实不相瞒，跬步四海虽然在我手上倒闭了，但我也不是没有收获。
    我曾经做过各种各样，试图挽回跬步四海口碑的方式。
    其中就包括买这块地。
    本来我已经将这块地的所有权转移走了。
    但杨先生这么厚道，我也不能忘恩负义。
    所以这块地就送你了。”
    杨泽打开文件，等他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眼睛直接睁大：
    “这是图图努尔山，图图巴尔山和图图三川湖？”
    秦子荷笑道：“怎么样？这块地可以吧？”
    杨泽道：“岂止是可以，简直太可以了！”
    秦子荷说是一块地，但杨泽在缅北待过不少时间，对那边的地形非常了解。
    秦子荷买的，与其说是地，不如说是两座山和一条湖。
    这两座山和一条湖本身很一般，但它们的位置却刚好处于中缅边界的咽喉要道。
    也就是说，国内游客想要去缅北旅游，要么直接从这里通过，要么就要多绕三百公里的路。
    杨泽让李鹏举筹备旅游区时，就被这个位置难住了。
    按照缅甸的地形，将旅游区设在这两座山后面的一大片水脉平原上，不仅省钱，效果也最好。
    但就是因为这两座山的存在，让李鹏举一直犹豫不决。
    万一到时把旅游区建成了，这两座山的主人却不让旅游车通过，那才是真的麻烦。
    缅北和国内不同，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地盘。
    每个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有很大的自主权。
    杨泽专门问过这两座山的归属权，除了知道是一位来自东方的神秘买家，其他都不清楚。
    没想到竟然在秦子荷手上。
    得亏自己没有故意压跬步四海的价格，不然才是真的麻烦。
    “秦女士，这两座山对我很重要，非常感谢。”
    秦子荷摇摇头：“不用客气，关于跬步四海的交接，你什么时候有空直接找我就行。”
    杨泽点点头忽然心中一动：“秦女士，刚才你说自己一直在试图解决跬步四海的游客信誉问题，不知你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只是有几种思路，但能不能行现在也不好说。”
    “不知秦女士离开跬步四海后有什么打算？”
    秦子荷一愣，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那十六个亿不仅够我还清所有欠款，还有一些结余。
    起码短时间内我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我想聘请你当跬步四海的ceo，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秦子荷一愣：“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