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的富贵养猪场在二十公里外。
当杨泽三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后。
看着面前干净整洁的车间，和戴着口罩认真工作的工人，杨泽有点呆。
在他想来，王富贵的养猪场应该臭气熏天，环境极差。
没想到却如此现代化，堪称现代养猪场的典范。
“老板，晏警官，杨先生。”
一个身材高挑，尤其是腿很长的女孩一脸笑容的和三人打招呼。
王富贵介绍道：“这是我的助理桃子。”
杨泽盯着对方的大长腿，心里忍不住吐槽：“王富贵这个死胖子心虽然黑，但不得不说，眼光是真的不错。”
晏紫惠点点头：“冷库在哪，带我们过去看看。”
桃子连忙点头。
富贵养猪场的冷库在负一楼，打开门后，刺骨的寒冷迎面扑来，让人忍不住打个寒战。
桃子将防护服递过来：“这里太冷，进入前要先穿上这个。”
说完又强调：“这是刚从仓库里拿出来的新的，还没人穿过。”
三人换上衣服，杨泽走在最前面。
只见冷库里密密麻麻挂的全是宰杀好的猪。
丝丝冷气打在脸上，杨泽脑海中瞬间响起西游降魔篇中，猪妖作恶时的bgm。
有点吓人。
但王富贵却习以为常，他指着左边道：“这就是那批猪肉，最多的时候有上万头。
现在虽然已经消耗了一大半，但还有两千多头。”
杨泽心中一动。
这些猪一个个膘肥体壮，目测差不多得有三百斤。
按十块钱一斤计算，一头猪三千，一万头猪就是三千万。
如果五块钱一斤的时候卖掉，直接一千五百万没了。
难怪王富贵宁愿出两年的冷冻费，都舍不得卖。
晏紫惠走到一头悬挂的猪前，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喷雾剂，对着猪后腿的位置喷了一下。
片刻后，猪肉没有任何变化。
晏紫惠操作的时候，王富贵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对方拿的是专门的亚硝酸盐检测剂。
如果猪肉表面含有超量亚硝酸盐，立刻会变成紫红色。
现在一切正常，她瞬间长吐一口气笑道：“你看，我就说我的猪肉没问题吧！”
晏紫惠想了想，又对着另外一头猪喷了两下。
王富贵忙道：“放心吧，我说没问题就一定没……”
然而他话没说完，眼睛直接睁大：“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只见刚才晏紫惠喷过的位置，猪肉表面由无色慢慢变成浅红，然后是深红，最后彻底成了紫色。
给人一种这头猪想大红大紫的感觉。
晏紫惠又朝猪身体的其他部位喷了几下，不出意外，最终全部变得红紫。
扭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王富贵一眼，晏紫惠继续操作。
她每头猪的大腿都喷一下，差不多喷了上百头猪，一罐试剂已经见底。
扭头看向王富贵，晏紫惠道：“王老板，现在你怎么说？”
原来这一百多头猪中，有二十多头猪表面的亚硝酸盐全都严重超标。
剩下七八十头没有问题。
这也解答了，为什么富贵养猪场给那些私营企业的食堂，送用盐腌制过的僵尸肉一直没出问题，偏偏今天其中三家出问题了。
因为王富贵用的工业盐，只有其中一袋亚硝酸盐严重超标，其他的都正常。
而今天，是这些超标猪肉第一次被送过去。
然后那三家企业就不幸中招了。
王富贵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苍白，表情沮丧。
完了，这下全完了。
如果只是那些中毒的工人还好说，自己只需要赔偿医疗费和误工补贴费即可。
他刚刚得到消息，医院那边的病人已经全部抢救过来了。
关键是自己养猪场的信誉问题。
此事一出，猪场不仅需要停业整顿，自己卖僵尸肉毒猪肉的事也会被曝光。
到时还有谁敢来自己这里进货？
猪肉卖不出去，自己又欠着银行几千万的贷款，还有饲料厂那边的钱也没结清……
一想到这些，王富贵就头皮发麻。
谁知就在这时，杨泽道：“王老板，这个仓库平时都是由谁负责的？”
王富贵一愣，桃子连忙道：“杨先生负责管理仓库的一直是薛经理。”
“那现在薛经理人呢？养猪场出这么大的事，他却连面都不露，有点奇怪呀！”
桃子道：“薛经理请假了，他的外公昨天去世，他回家治丧。”
杨泽开口：“把这个薛经理叫过来，立刻、马上。”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
桃子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您稍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等桃子离开，晏紫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你有发现？
又或者说，你只是单纯的想把责任推出去？”
说完目光看向杨泽的左手手腕，意思不言而喻。
杨泽嘿嘿一笑：“晏警官尽管放心，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是吗？那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杨泽指着面前的猪肉道：“不知你有没有观察过，这些有问题猪肉的悬挂顺序。”
晏紫惠一愣，接着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这些有问题猪肉表面的亚硝酸盐，是有人故意刷上去的？”
杨泽点点头。
这些有问题的猪一个挨着一个，如果把这些猪看成一个点，并用线连接，刚好连成一个不规则的线。
按照之前的推测，是王富贵使用的工业盐中有一袋不合格。
可那样的话，有问题的猪应该要么汇集成一小片，要么零散分布。
而不是现在这样刚好连成一条线。
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一个人提着一桶含有过量亚硝酸盐的盐溶液，一边走一边刷。
为了制造偶然性，他并没有只刷冷库门口的那几头猪，而是一边深入冷库内部，一边不停的涂抹。
因为他走的方向是乱的，所以连接起来还是一条不规则的曲线。
杨泽道：“现在我怀疑，有人在故意陷害王老板。
他先将运往那些民营企业的猪肉上刷上亚硝酸盐。
等猪肉被送出去后，又将剩余桶中的亚硝酸盐盐溶液，刷到冷库里的部分猪肉身上。
一旦有人出事，警察肯定会来这里调查。
等他们发现部分猪肉身上的亚硝酸盐超标，再加上这些冷冻肉又是两年以上的僵尸肉，王老板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见晏紫惠看着自己，杨泽微微一笑：“想要验证我的话是真是假很简单。
首先可以检查一下，其中没有亚硝酸盐的猪身上的食盐，是否是工业用盐。
如果是正常的食用盐，说明王老板用工业盐代替食用盐的行为不成立。
而正常的食用盐是不可能含有亚硝酸盐的。
其次，如果这些有问题的猪身上的亚硝酸盐，真的是有人事后刷上去的，那么在他操作的过程中，肯定有亚硝酸盐盐溶液撒到地上。
所以只需要检测两头有问题的猪中间的地面，有没有亚硝酸盐盐溶液即可。
还有这些有问题的猪本身，如果我的推测是对的，由于冷库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对方往猪身上刷亚硝酸盐的时候肯定很紧张。
所以他肯定不会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每个部位都涂抹均匀。
而王老板当初给这些猪刷食盐水时，会将整头猪放到食盐水中浸泡。
所以它一定是均匀的。”
听完杨泽的话，原本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的王富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对两人道：“你们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完迈着肥胖的双腿冲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他回来，背上还背着一个电动喷雾器。
见两人看自己，他连忙气喘吁吁的开口解释：“我的养猪场备的有亚硝酸盐检测液，我去灌了一大桶。”
接着将电动喷雾器打开，对着第一头有问题的猪喷起来。
很快，这头猪表面开始变红。
但并非整体通红，而是只有一大部分。
尤其是有的红色呈杂乱的细线状，明显是用刷子刷出来的。
王富贵又喷了几头猪，情况和第一头差不多。
他又将亚硝酸盐检测液喷向地面，果然如杨泽刚才推测的那样。
两头有问题的猪中间的地方偶尔显露出浓浓的红色，其他位置的地面全部正常。
杨泽笑着问晏紫惠：“怎么样？现在不觉得我是在给王老板开脱了吧？”
他话刚说完，助理桃子就急匆匆的跑过来：“老板，晏警官，杨先生，刚才我给薛经理打电话，结果对方的手机一直关机。
我又去人事部找到他的家庭信息，联系上了他的家人。
结果的证实他的外公根本没有去世。
也就是说，他的丧假是假的。
他的家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薛经理请假了。
我又把厂里的监控调出来，发现昨天中午已经离开的薛经理，晚上又回来了。
而且偷偷摸摸，行迹十分可疑。”
扑通一声。
王富贵将背上的电动喷雾器砸到地上，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
“就是他，一定是他搞的鬼。
薛有才呀薛有才，枉老子以前那么信任你，把最重要的冷库交给你保管。
可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故意坑老子。
现在他人呢？把他叫过来，老子今天非得弄死他。”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这段时间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
晏紫惠皱起眉头：“这个薛经理的确非常可疑。
如果既然有他的个人信息就好办了。”
说着她拿起电话将这边的情况说了，然后对王富贵道：
“王老板不用担心，我们的人现在正在抓捕对方。
如果真是此人做的，一定还你，以及你的富贵养猪场一个清白。”
王富贵连忙点头：“谢谢！太感谢了！”
不一会，又有两名警察过来。
他们戴着口罩，背着药箱，手中还拿着相机不断拍照，显然是在收集证据。
等一切忙完，晏紫惠准备离开。
结果王富贵死活都不让走，并表示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杨泽也道：“晏警官，既然王老板盛情邀请，就简单吃点呗！
今天你们辛苦一天，吃口饭不过分的。”
王富贵连忙点头：“对对，知道你们有纪律，所以准备的都是最普通的饭菜。”
晏紫惠看了杨泽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竟然点点头同意了。
这让后来才来的那两名警察十分惊讶。
要知道晏所长可从来都不吃别人的饭。
王富贵说饭菜简单，但还是摆了满满一大桌。
在王富贵的有心调节下，饭桌气氛也算其乐融融。
忽然，晏紫惠问杨泽：“你是怎么看出冷库那些猪的问题的？”
这才是她答应留下来吃饭的真正目的。
杨泽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
我和王老板之前虽然不熟，但他和我们周局长关系一直不错。
我们局长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和他走到一块，王老板即使算不上优秀民营企业家，也差不了多少。
不要拿僵尸肉说事。
以两年前的猪肉价格，换成我肯定也会这么做。
而且为了防止那些猪肉因为冷冻时间过长而变质，王老板还专门让人抹上一层高浓度食盐水保鲜。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速冻两年的猪肉虽然会影响口感，但肉质本身依旧可以正常食用。
所以你觉得他会为了节省那一点成本，用工业盐代替正常食用盐吗？”
晏紫惠沉默，对于王富贵她事先也有些了解。
此人做事向来以大方着称，这倒不是说对方一定是好人。
但应该也不至于做，用工业盐代替正常食用盐这么短视的事。
“所以出于对对方的信任，你才发现了那些被刷过亚硝酸盐的猪肉的问题？”
杨泽点点头：“其实也不能说因为什么才发现什么，我这人比较善于观察，只要认真，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一些细节。”
晏紫惠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你真厉害！”
杨泽微微一笑，表面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却长舒一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没错，杨泽能发现那些猪肉的问题，可不是他口中所谓的善于观察。
而是当他刚进入富贵养猪场的冷库，眼中信息就再次出现。
这次的信息字特别多，详细描述了，那位薛经理陷害王富贵的全部过程。
杨泽由结论进行反推，自然很轻松就找到了一大堆破绽。
接下来就是吃吃喝喝，杨泽刚吃饱，晏紫惠的手机便响了。
她拿起接听：“喂，你说什么？
那个薛经理抓住了？
好的，我马上过去。”
说完她站起身，王富贵连忙道：“晏警官，让我俩和你一起去吧！
今天我非要问问他为什么那么做！”
晏紫惠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点点头：“那行，但希望你见到他时能冷静对待。”
“你放心，我明白。”
其实抓捕薛经理的过程很简单，这家伙就在宾馆里住着。
当然，登记的是他一个朋友的身份证。
这看着隐蔽，但公安机关只是对他的社交圈进行了简单排查，便直接将其锁定。
半小时后，杨泽跟着晏紫惠来到警察局。
薛经理刚好也被警车押回来。
对方三十多岁，看起来高高瘦瘦。
然而当杨泽看到他的第一眼，脸色就变了。
因为薛经理的头顶出现一行字：
【薛有才，蒲公英间谍组织的资深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