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子,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子慕予能修炼「道德踪」?”蒋荣问。
“十五年前,为了引开追兵,义父从刚出生的我身上引了一缕婴胚元神注进了子慕予体内。她能练「道德踪」,应该就是因为这一缕元神。”庄琬瑢道。
说起「道德踪」,庄琬瑢神色黯淡下来。
她有个秘密藏在心底很长时间。
这个秘密,她谁也不能说,所以有些辛苦。
在白泽时,她原来想跟子明说的,可是子明言语上总是对子慕予有所夸赞和回护,让她很恼火,也生了疑臣之心。
或许连庄琬瑢也不知道,或者说,她不愿意承认一点。
她嫉妒并忌惮子慕予。
这种嫉妒和忌惮,基于她对自己实力的心虚。
她的父神,庄穹,留下的「道德踪」秘籍「入门」,最多只能练到第八层。
庄琬瑢脸色柔和温煦下来:“各位叔伯,见过我父神施展「道德踪」第九和第十层吗?”
柏贤和施良摇摇头。
倒是蒋荣上前一步,禀道:“我有幸见过一次。”
“感觉怎样?”庄琬瑢急问。
蒋荣陷入回忆之中,神色愈来愈凝重敬畏:“神皇法迹过处,无人生还。”
庄琬瑢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说呢,一招「羽鸿步」,一招「夺运」,怎么就能代表了「道德踪」所有?
显得太仁慈了些,根本无法阐释「道德踪」在所有仙神术法中的霸道地位!
剩下的两层功法呢?
是父神没来得及写下,还是被有心之人取走了?
一想到后面这个可能,庄琬瑢心神一滞。
「道德踪」,唯一经手之人,是义父!
庄琬瑢因为暴揍了子慕予一顿而生出的些许愉悦满足之心彻彻底底消失,侥幸和「想当然」退居一边,她终于能沉下心理智地分析起来。
当初将修改过的「道德踪」交给子慕予,只是她作为下棋者的一时兴起。
若子慕予不能修炼,也就罢了。
若她真的因为自己曾经留下的那些微末元神能修炼,也好多一种控制子慕予实力的手段。
但假如柏贤说的是对的呢?
因为在她的灵墟识海之中,子慕予才未能充分显示她的实力。
「君阳」当初也没有夸大其词呢?
若按「君阳」所说,子慕予的「道德踪」修炼得比她还精、还纯的话,那必然是已经修炼到第九层,甚至是第十层!
庄琬瑢的眼睛缓缓睁大。
公孙日月,莫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
当初取了她的元神注入子慕予体内,莫非不是为了帮她引开追兵,而是为了能让子慕予能练「道德踪」?!
公孙日月不会在跟她唱计中计,表面上子慕予是她的替身,其实真实的目的是想让子慕予替代她?!
他说一直找不到子慕予来自何处,难道只是个谎言?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来处!
说不定……未必不可能……子慕予是公孙日月的种,却在她面前故意表现对她母神的一往情深!
都多少年了,一个男人,真会对一个将死未死之人情深意重至此?对故人之女,愿意不求回报,做出任何牺牲?
这种人真的存在吗?
这种人,真的存在,又恰好被自己遇上吗?
想到此处,庄琬瑢的指尖蓦地颤抖起来。
其实,这些推测都没有证据。
可是,一旦种种事情在人的脑袋里能形成逻辑闭环,假的事会变成半真半假的谜团,变成怀疑的种子。
只需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之雨,便能生根发芽,进而枝繁叶茂。
……
……
白泽。
草庐前。
子明蹲在地里,拿着把小耙子,帮着苏柔耙除有些乱草硬石等杂质,他发现了一块碎瓷。
他伸出手,想将它摘出来,忽然「啧」一下。
指腹不小心被碎瓷割破,乱了他的心湖。
他有些烦躁地扔下小耙,有些自嘲地看着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
白泽如何能种得出果蔬?
苏柔疯了,难道他也疯了吗!
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苏柔见子明无缘无故情绪突变,并没说什么,只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嘎嘎嘎」!
一只翅膀五彩斑斓的重明鸟飞来,盘旋在子明头顶。
子明抬手让重明鸟落足,带着走进草庐。
「嘎嘎嘎嘎嘎」!
听着像毫无意义的乱叫,子明的脸色却「倏地」冷峻起来,双唇抿紧,下颌角显得愈加分明。
这是前侍神卫柏贤给他带来的口信。
柏贤事无巨细地讲了最近两天发生在庄琬瑢身上的事。
包括庄琬瑢将子慕予拖进灵墟识海施行「道德踪」打了一顿。
包括庄琬瑢问及「道德踪」第九、第十层之事。
还有庄琬瑢所说过的话。
子明其实不知庄琬瑢对他生出诸般怀疑和猜测,只是从柏贤这里知道庄琬瑢依然对他与子慕予之间的情份耿耿于怀,而生出许多无奈和怅凉之心。
时机就是这么巧。
草庐内的书案上,经常会用砚台压着一张空白纸。
忽有墨滴不知从何处洒落,声音如雨打芭蕉。
子明来到案前,看见白纸上显现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慕予要见你!」
这些字,散发着股独一无二的酒香。
这是冯继洲的传信。
短暂的一瞬,无数纷繁复杂的情绪涌进子明脑中。
这一次的取舍于子明来讲,耗费了些许时间。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他握笔蘸墨,悬腕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字:
「不见。」
……
……
罗浮洞。
古元卓醒来时,破天荒发现子慕予还躺在床上。
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啧」!好痛!
不仅脖子痛,他发现自己的屁股痛,右侧肩膀痛,头也痛。
真是奇了怪了。
他站在铜镜前,瞅了瞅自己的脖子,又「啧」了一声。
呀!怎么紫了一块!
一边脸肿了。
额头也有个包!
自己昨晚干嘛了?患离魂症了吗?
古元卓悚然一惊。
这时有人敲门。
透过门缝看到的衣角,古元卓猜测一定是丰俊朗。
古元卓怕吵到子慕予,忙轻手开门闪了出去。
“还没醒?”丰俊朗轻声道。
“没呢。难得见他睡一天懒觉,别打扰他。”古元卓压低声音。
子慕予在黑心鬼的灵墟识海里,呆坐很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