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给你的药吃完了吗?”
季白衣已然回到医院,他左手端着一杯热水,右手捧着一丛鲜花,说话间已经插进了病床前的花瓶里。
“老花枯了,还真是可惜。”
那原先花瓶里盛着的花已经枯萎,干黄得花头快要脱落下来,季白衣看着稍有惋惜。
“小可,花期真短啊。”
病床上坐着的人是樊可,她瘦小的身体坐在床铺上,眼见季白衣把枯花换成更新鲜的,不知道是在说花还是在说她。
“花啊。”樊可捧着热水杯看着花瓶,“把花换掉,还能和以前一样么?”
一片药顺着水送入嘴中,樊可动了动嗓子,发现没咽下去,干瘪的药片还卡在了舌面上,于是开始咀嚼起来。
“不苦么?”季白衣温婉地劝她再喝一次热水,“没有糖衣。”
樊可摇摇头。
“我回不去厄了。”
“你只是预言公寓会爆炸,你有什么错?”季白衣坐在了樊可的床边,“那里确实着火了不是么?”
“樊诩到底想用我来干什么呢?”樊可轻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她端起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水,轻轻抿了一小口,可惜这股热水入喉之后,不仅没有带来丝毫甘甜,反而让她觉得口中的苦味愈发浓郁起来。
樊可放下水杯,目光有些迷茫地看向一旁的季白衣,轻声问道:“我究竟能帮上母神什么忙呢?”
“他们两个想复活母神,不是都一样吗。”
季白衣看着眼前略显无助的樊可,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她淡白的脸颊,声音轻柔。
“他们两个人的目的可不是完全相同的。”
“一个想要复活母神。”
“一个想要复活樊可许。”
说到这里季白衣顿了顿,见樊可只是静静地听着,便继续说。
“小可,你老实告诉我,你觉得成为母神这件事麻烦吗?”
“很麻烦。”樊可伸手拨开季白衣还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我不知道,人类为什么非要在原本既定好的命运轨迹之中强行加入神灵这种存在。”
“既然人生已经被星轨注定了,就不该再有一个普度众生的改变出现了。”樊可说,“都是被纳入既定章程的事物,虚假的东西再怎么被冠以名号也只是掌权者释放控制的借口。”
“那你觉得做樊可许麻烦吗?”季白衣笑着问。
“世界上没有樊可许。”樊可说。
“樊可和樊可许没有关系。”
“再过不了几年,樊可就会变成一个小秃头,这样也没关系吗?”季白衣看向怀里的枯花,“这花不吉利,我去丢掉吧。”
他把花尸扔进了垃圾桶。
“好多了是不是?”季白衣反问樊可,“你哥哥不希望你变成小秃头,我也不希望。”
“小可从前那么活泼,不希望我们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假小子。”
“我只是生病了。”
樊可淡然地回答道:“不是变性了。”
她看向垃圾桶里露出花头的枯花尸体,在白色塑料袋里装着,显得没那么惨了。
“花死了还是花,任何花都不能代替它。”樊可解释道,“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依然还是我。”
“不过应该没人会在意我,樊诩想让我孤立无援。”樊可垂着头,“周拟可能觉得我骗了他。”
“我其实不在乎,没人会依傍别人活着。”
“如果真有死去的那一天,我就立遗嘱,把我的尸体放在布满星空的花海里。”樊可说。
“如果没人搭理我的遗嘱,我就一直爬过去,爬到那里再死。”
“大赛要开赛了。”季白衣望着窗外。
“我看了今天的报纸,大排名里厄凭着一股盛气冲进前十,想要和不死城对峙还需要一段距离。”
“我真害怕他的对策有问题。”季白衣感叹道,“从前也是那样,做什么都会有疏忽的地方。”
“虽然签了契的人逃不出厄,虽然他能锁死很大一部分的人口量,但是终究逃不过残暴之下的耗损。”
“以后有谁还会再愿意去厄呢?”
“和厄相对应的一派老公会都不是省油的灯。”季白衣说,“每一个都算在内,抽到他们的概率相当于几个不死城?”
“我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比赛。”樊可说,“赢家有什么奖励吗?是可以实现愿望吗?”
“太老套。”季白衣摇摇头,“愿望就是命运,是个人都知道不会把这种东西托付给别人。”
“法律都不完善,许愿这种空口无凭的事谁会相信。”
“大家只是为了活着。”
季白衣说。
“踩过对手的尸体,在纷扰的世界上有自己公会的一席之地,和现实一样。”
“这种地方,连货币都是和现实流通的,归根到底,一切都只为了活好这条命。”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季白衣看向樊可,“只带着快乐活下去,就像以前那样,好吗?”
“你无论什么事都在谈以前。”樊可望穿季白衣的眼睛,“你太向往过去了。”
“不管是面对樊诩,还是救活周拟,还有面对现在的我,你满嘴都是从前。”
“你想让一切都步入旧轨,真是太卑鄙了。”樊可干脆地说,“这就是中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