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喻才赶紧压着声音对简劲松道：“嘘，别出声。”
    他瞄着外面，将车挪动着，往后慢慢倒。
    所幸他们位于人群后面，一时间也没人发现，正这么慢慢往回倒车，准备离开了，忽然他脑袋边的车窗旁传来了咚咚的声音。
    马喻才侧头看去——
    一个双眼被黑眼圈包围，眼下挂着疲惫的眼袋的胡茬男叼着烟，正抬头敲着他的窗。这人脸色苍白，看着好似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一样，也没比旁边那群排着队的孤魂野鬼好到哪里去。
    马喻才扫视一圈，立刻就看见了他黑色西装上的工作牌——北京3区25号无常·蒋某。
    对方还在敲着，打着手势示意他摁下车窗。
    马喻才双眼一瞪，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侧头看了简劲松一眼，简劲松问道：
    “我没看错……无常？这地儿不会是地府吧？”
    马喻才吸了口冷气，眼见着外面的人皱起了眉头敲窗，还是将车窗降了下来。
    对方立刻道：“怎么回事？怎么有车开进来的？你副驾驶上那个不太对劲，是鬼吗？下车，查证。”
    马喻才赶紧摸索了一下，从钱包里摸出一张证给他。
    蒋无常看了一眼，差点笑了。
    “不是驾驶证，你投胎证呢！？”
    马喻才愣住，凑近道：“我不是死人——”
    靠近后，对方的一口生气吐出，蒋无常猛地一怔，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你也是活人？”
    马喻才点点头。
    蒋无常立刻瞪大了眼睛：“活人你怎么进来的？还是连人带车进来的。”
    马喻才道：“蒋先生，我开错道了。”
    蒋无常立刻拍了拍车，“下车下车，你开错道来鬼门关？我查查你是不是出窍了。”
    马喻才赶紧解开安全带，跟简劲松道：“先听他的。”
    然后低头，压低声音道：“严继尧你别出来。”
    等下了车，马喻才浑身一凉，透骨的寒意让两人都哆嗦起来，蒋无常绕着他们俩来来回回看了两三圈，眼神惊疑不定：
    “啧……怪道，还真是活人，你们俩什么情况？”
    两人面面相觑，都摇头。
    蒋无常从兜里掏出个卷轴，拉开来，仔仔细细看着他们俩的脸，对着卷轴看来看去，看了半晌，纳闷道：
    “确实没在名单上……”
    马喻才松了口气，道：“确实是走错路了，无常先生，您能带我们出去吗？”
    “等下，报个名字和八字，我回头查查。”
    “马喻才，xxxx。”
    “简劲松，xxxx。”
    蒋无常点点头，道：“走吧，我给你们开路。”
    说着走到不远处，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划拉着，空气中波动着，浮现出一道散发着微光的阵法，波动的空间里映衬出的正是他们不知何时迷失的那条街的景象。
    马喻才拉开了车门，正要上去，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慢着，留下。”
    三人都朝发声地望去，只见一个人从不远处走来，身上却是穿着一身宽袍大袖，走起路来飘飘摇摇。
    双手里捏着个牙白色的长条笏板，上面用楷书写着——北京叁区贰号无常·范某。
    他只是幽幽扫了马喻才一眼，道：
    “你们俩活的可以走，那个死的留下。”
    简劲松一悚。
    马喻才一惊。
    蒋无常也是一愣，扭头看去：“你——”
    “简劲松，上车！”
    马喻才没有丝毫犹豫，在对方识破他身上的秘密时猛地拉开车门，长腿一跨就上了车。
    简劲松反应也极其快速，火速上车关门，安全带还没系上，车已经猛地踩了一脚油门唰一下冲了出去——
    “哎！！哎！！！”
    马喻才狂踩油门，起步之后就只留下了一屁股尾气，喷了蒋无常一脸。
    他追了两步，立刻就被车给甩下，只能在后面跑着喊：
    “停下！！下车！！！”
    马喻才充耳不闻，一脚油门就没松开过，猛地冲进了通道里，眨眼消失在这条苍茫的大马路上。
    通道骤然关闭，排队的死鬼们都探头探脑看起热闹来。
    蒋无常弯腰喘着气，看着慢慢悠悠走过来的人，问道：“范哥？嗬……怎么……嗬不拦着？”
    范无常嗯了一声：“被这车撞了不得了，要死的。”
    “我们不是早死了吗？”
    范无常盯着他，他立马明白过来，“哦！那车……那车是个……啊？”
    他又不明白了。
    “哥，这怪东西是你抓进来的？”
    范无常道：“非也，非也，我道行太浅。”
    “一千五百多年的道行——太浅！？”
    范无常没说话，冲雷火翻腾的黑紫色天空喊道：
    “府君，劳驾，查查这一片账上少了几个魂。”
    天空翻腾了一阵，闷雷在云层间炸响，吓得一排排的死鬼们抱作一团，赶紧往隧道里冲去。
    而后天幕中传来声音：
    “——近三十天有一个。近两年没有，近五年十二个。”
    “啧……”范无常拍了拍手，“到底哪个天杀的，多少年了，一直没抓到……最近又开始了。”
    这边马喻才风驰电掣地就带着简劲松冲进了回人间的道路上。
    顿时，人声、车声、喇叭声，一下全回来了。
    那股阴冷的感觉也从心脏开始，慢慢散去，天边的颜色也重新正常了，霓虹灯影霎时间让人心安下来。
    马喻才心有余悸地低头看了眼手指，戒指还在。
    他喊了一声：“继尧？”
    后座上传来声音，“还在。”
    简劲松吓了一大跳，盯着后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看清楚他的脸后，话都不会说了：
    “严、严——”
    简劲松伸手指着后座那个绝对不正常的男人，满脸震撼：“你…他……”
    严继尧坐直身子，平静地看向简劲松，“简先生，初次见面。”
    奇妙的感觉让简劲松脑后一阵发麻，眼见着死去得有三年的名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那震撼的感觉都无需言语。
    依据简劲松的经验，一看严继尧身上的血迹，都能想象到都是什么样的伤口。
    正是这样，简劲松才觉得头皮发麻，他干笑：
    “严先生，你好。”
    马喻才还是定位到警局，把简劲松送回去，下车道别，顺便道：
    “简劲松，正好你要处理的案件和我要调查的事情是重合的，我们相互帮助，也相互保密，合作吗？”
    看见马喻才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简劲松双眼一转，看见了车里那道来自鬼魂深沉的目光。
    他喉头微微一颤，握住那双手，然后立刻松开。
    “好，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