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绫竹苑的长廊里,林清欢看着院里的景象,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就从那日在薛凤院里开始,零零碎碎有了林清欢的记忆。
“初夏,我是不是有一只小兔子叫菜菜,以前它最爱钻到小厨房的菜篓子里面偷吃,吃完总是窝到里面睡觉,每次都是黄妈妈给它揪出来?”林清欢看着小厨房门口的菜篓子,脑海里全是当年林安才追着兔子满院子跑的场景。
“对呀,菜菜还是大公子送给姑娘。。”初夏正帮林清欢拣着茶叶,突然抬头窃喜的看着她,继续说道,“姑娘,你想起来菜菜了?”
“这几日总会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也不多,恍恍惚惚的。”林清欢揉着脑袋,闭着眼睛说道。
“娘,你快来啊。”初夏开心的对着远处正在洗菜的黄妈妈喊道。
“怎么了,姑娘不舒服了吗?”黄妈妈在身上的围裙上蹭了蹭湿湿的手,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不是的,娘,姑娘想起菜菜了。”初夏上前扶着差点滑摔的黄妈妈,激动的说道。
“你个死丫头,吓死我了,还以为姑娘又难受了。”黄妈妈伸手在初夏脑袋上敲了一下,又走到林清欢旁边笑着看着她。
“黄妈妈,打从前你就爱这样敲初夏的脑门。”林清欢看着她们母女俩亲昵的样子,想起初夏冒冒失失的从小没少挨打。
“姑娘~”初夏突然走过来蹲下抱着林清欢呜呜哭起来。
“好好的哭什么啊。”林清欢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
“我是高兴,姑娘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恍如隔世一般。”初夏抬着脸,看着自家姑娘说道。
“初夏姐姐,大公子让三里拿来的大食盒真沉啊。”梨雪拎着超大的食盒,勉为其难的往院子里走着,大声呼叫着初夏帮忙。
“哎,来了。”初夏站起来,擦了擦眼泪,笑着跑去梨雪那。
林清欢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的欣慰与感动。
算着日子再过一个月萧宇该来给林清欢换方子了,她得想个办法让他找卜医仙给薛姨治病,林墨的意思是如今薛凤已病入膏肓了,就怕没多少时日,这些日子看她的精神气也是越来越差,心里越想越着急。也不知道是药方子的药效不太管用了还是自己被薛凤的事情给烦恼的原因,这些日子感觉自己精神也越来越不好,总是没一会儿就很疲惫想睡觉,这会又开始困乏不堪,抱着暖和的汤婆子回屋躺会儿吧,顺便好好想想如何救治薛凤。
除夕夜原本该热热闹闹的日子,因为少了林木堂和何素,感觉都没有太大年味儿了,陪祖母用完家宴,拿了压岁银,大家也都回了自己的院子,林清怡一个人实在是无聊,决定这段时日陪林清欢住在绫竹苑,好照看着她,就连马大哈的林清怡都发现了林清欢这些日子状态不太好,祖母也是一再叮嘱林墨每日都要给林清欢看诊,四下无人时林清怡告诉林清欢一个秘密,林墨之所以可以回府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她,祖母就是为了她这残破的身子才想让林墨回来照看她,听完林清欢心里有种很难受的感觉,同为林木堂的女儿,就因为生母不一样,差别如此之大,如果林墨知道了,性格内向的她是不是更加心事重重,想到这林清欢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待她。
今年东街市集的灯会依旧没赶上,不过十五那天,林墨与林清怡林清婉都在绫竹苑里陪着她布置了一堆纸灯笼,各种各样的形状,姐妹姐妹几人还去了府邸的湖里放了河灯,满湖泊的河灯又壮观又好看,坐在小木船上,看着这几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林清欢身子孱弱又如何,亲情的弥补让原本不完美的人生幸福感都要溢出了。
“清欢怎么样了,墨姐姐?”林清怡着急的在床前走来走去。
“按理来说清欢不应该这么早就开始有了药效抵触,师兄说了药方可缓两年的。”林墨也不清楚为何林清欢这病来势汹汹。
“这该如何是好啊,你那个什么师兄的,他在哪呢?”林清怡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会又探着脑袋看看床上躺着一直说胡话的林清欢。
“别打我……我听话……别…薛姨…不…疼…”
“欢儿,你醒醒,欢儿。”迷迷糊糊中林清欢感觉林墨一直在喊她,恍惚间林清怡也在旁边说话。
她使出吃奶的劲睁开了眼睛,周围白白的一片,我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有很多大夫,还看到自己孤儿院的好朋友芳芳在旁边哭着,她努力伸手去抓,可是什么也抓不住。
“医生,医生,你快来看看。”转眼又看到一群人慌里慌张的喊着医生过来,医生拿着除颤仪放在她身上,眼前又是一片白,刺眼的光芒直射的她睁不开眼睛,只听见滴滴滴吱~的声音,大家都在喊着她的名字,有喊苏瑾又在恍惚间听到有人喊清欢。
“清欢,清欢,你快醒醒。”
“二姑娘,萧医圣来了。”初夏匆匆忙忙的迎着萧宇进了房间,林墨俩眼通红无助的看着萧宇,林清怡也在旁边抽泣着,老太太坐在罗汉榻上,双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金虎头拐杖。萧宇对老太太行完礼径直走到闺阁之内,床上的林清欢脉搏已气走游丝般虚无,萧宇皱了皱眉头,打开九具针灸盒直接开始下针,林墨在旁侧惊愕的看着萧宇。
一柱香时间已过,萧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林墨上前开始轻轻的用热帕子给床上的病人儿擦拭药酒。
“这些日子我都在鹿神堂,你们想尽任何方法也要将这些汤药给她喂进去,我隔一日会过来给她扎针,至于龙果花,算了,万不得已之时再说。”萧宇一边写方子,一边交待林墨。
“龙果花?”林墨轻声重复了一句。
“放心,林五姑娘还没到那一步。”萧宇看了她一眼,说道。
萧宇写完方子,走到程萍旁边,乖巧的作揖,“林祖母,九穴银子针已扎,不出意外这几日林五妹妹会醒过来。”
程萍听完,握住拐杖的手不自觉放松下来,手背上紧绷凸出的青筋瞬间舒缓,“好孩子,辛苦了。”她对着萧宇点点头,又看向里屋的林清欢,眼里的不安渐渐散去。
“鹿神堂,这几个字写的苍劲有力,不知是何人题写?”林清欢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子,问着旁边的初夏。
“姑娘,传言是当今圣上。”初夏回道。
“嗯,好字,下车吧。”
迷迷糊糊的在病榻缠绵了有半月,林清欢也终于灵魂归体一般重新醒来,林清怡这些日子每日都在床前以泪洗面,看到她睁眼的瞬间嚎啕大哭,林墨如何都无法让林清怡撒手松开,只记得她一直重复道,“清欢,我真的以为你不会再醒了,吓死我了。”
养了半月之后,林清欢开始能下地正常生活,林墨说九穴银子针是萧宇的独门绝技,对于她这种心悸之人险而有用,也是师兄没有避嫌,让她目睹了这个场景,何其有幸,又何其惊险,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敢这样行针,听完林清欢都十分好奇,萧宇拿针如何戳的自己,竟让林墨如同见证震惊她三观一般的画面。
“掌柜的,这是侯府的拜帖,还望通知一下萧医圣。”初夏恭敬的将拜帖交于佟掌柜。
“这不是林府的初夏姑娘吗?”葛郎中旁边的小学徒云生抬头打了声招呼。
佟掌柜看了初夏一眼,又看了外面的马车,“云生,你带着贵人移步内院。”
初夏整理了一下林清欢的缠枝牡丹金宝地锦长裙,又替她系好浅蓝色锻绣碎花小披风,扶着她慢慢从神鹿堂的后面巷子里走至一处宅院,宅院不大,但是布置优雅恬静,下人很少,只有一两个清扫院子的小厮,连个像样的女使都没有,走过环水长廊行至一弓圆形庭院门前,林清欢听到小院内有舞剑的声音,这个朝代难道除了林喻之谁都会点武功嘛,远远看到里面有个白衣少年周身的剑气带着他的衣袂翩跹,轻轻的挑起地上的落叶,衣不沾尘,他手里的剑,动如盘龙,缓如流水,好似画中人一般,林清欢看着他,有些痴迷,而她旁边的丫头也是同主子一副模样,可谓是有其主必有其丫环,萧宇长剑落地,看到院门口处的的客人,可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两个花痴一样的少女,犹如木桩子一般杵在那,云生看着她们停下的脚步也不知所以然的站在原地。
“不知贵人是?”他旁边的小厮终于看到这边的客人了,匆忙的跑过来问道。
“这是候府的贵人,想拜谢萧公子。”云生递上拜帖。
小厮对林清欢作揖行礼,便带着她前去萧宇休憩的小亭子里。
“精神不错,都能独自出府了。”萧宇看到林清欢,率先开口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她坐在他对面的石凳子上,初夏从自带的大食盒里开始摆置糕点蜜饯果子,云生将初夏手里的好茶拿去泡制。
“你说呢?”萧宇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道。
“萧家哥哥,我是林清欢,自小就是被你医治,一直想亲自拜谢,今日同丫鬟们前去买了点洛风城最好吃的糕点,便想着给你带点尝尝。”林清欢故作优雅的说道,毕竟在这么帅的人面前,不能失了体面。
“行医者该做的,五妹妹无需刻意多礼。”萧宇说完,空气一片尴尬的安静。
林清欢看着他,发现之前准备的说词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了,这该死的社恐。
“你这院子倒是别致,这水很清啊,都能见到鱼游来游去。”她站起来,装作不紧张的走到亭子伸出去的平台处欣赏风景。
萧宇看林清欢不安又故作镇静的样子,不忍好笑,喝了一口茶,“嗯,这茶不错,很是清香。”
“嗯,是初春的新茶,庄子上送来的。”林清欢回道,继续找话题,“没曾想你医术了得,剑练的也不错,我也认识一个喜欢舞剑的人,他那个叫什么什么剑的。”林清欢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宁君泽的佩剑名字了,只能对着初夏挤挤眼。
“何剑?”没曾想他竟然来了兴趣,浅浅一笑看着林清欢问道。
“就那个什么剑来着,”林清欢看着初夏的嘴型,好像在说,“就是上面还有一条龙的那个破碎剑,对,就是破碎剑。”
“嗯,你说的这个故人是不是四皇子?”萧宇认真的看着林清欢问道。
“对,就是四哥,他那把破碎剑,我家四姐姐尤其喜欢。”林清欢点点头说道,看来宁君泽有点名气。
“嗯,破碎剑,是把好剑。”萧宇看着她笑着说道,林清欢总觉着他的笑里带着些许古怪,抬头看了一眼初夏,不想这妮子正面露难色的看着自己。
“好了,萧家哥哥,糕点送到,欢儿也该回去了。”她想了想今日先这样,循序渐进的慢慢认识,一回生二回熟,多跑几次,也好开口让他师傅医治薛凤的事情。
“五妹妹,替我问候林祖母安好。”萧宇站起来准备送她们出院。
“萧家哥哥留步,有云生在。”林清欢回头对他优雅的行了礼,便带着几人离去。
“破碎剑,呵呵,这个小丫头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了。”萧宇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喃喃自语道,随即有点失望的看着林清欢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