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这些天一直不安，右眼皮总是跳，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对于小乌村采摘园的事情，只要他不同意，碧波他们就折腾不起来，要搞也等到他退休吧，只要他在这个职位上一天，他们想通过采摘园的事情来孤立他，他不会让项目如期实现。
    采摘园本来只是碧波的一个想法，后来陈书记发现他的几个得力手下利用这件事跟他搞事儿，那就试试看，到底他是乌苏里乡的***，他这关不过，他们也只是想想而已。
    孤立他又如何，起不了什么风浪。
    他干工作这么多年，从不以权谋私，他们想从他身上挖东西，那是妄想。
    这天是周一，一大早晨朱书记到了办公室便让清扬通知各村书记和全乡的乡镇干部十点开会。
    清扬没多问，很快下发了通知，十点钟，乌苏里乡会议室座无虚席。
    碧波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坐在下面，衬得一张白净的小脸越发清透，容貌清丽，半点乡村一级的村丫头形象都没有，倒像个十足的城里人。
    旁边坐着穿鲜艳红色缎子夹袄的王兰香，黝黑的脸上涂了层增白霜，皮肤颜色都不如不涂增白霜好看，要黑不黑，要白不白，就像脸上抹了层薄薄的白色涂料但并未完全遮住里面的黑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县里并没有重大事情通知，朱书记带领大家学习了相关政策，俗称政治理论学习，他在前门乐此不疲地读着政策，一面读，一面解读，把与乡镇工作相关内容解读一下。
    清扬觉得奇怪，他身侧坐着高乡长，他们面面相觑，这类政治学习经常有，但很少特意学习，多数时候都是县里有通知，在传达县委县政府文件的时候，直接学习了。
    这天，似乎只有这一项内容。
    王兰香满是崇拜的神情注视着朱书记，朱书记扫视着下面坐着的这些人，他一眼看出王兰香的眼神与别人不同，别人要么在那里低头刷手机，要么左右邻座窃窃私语，要么一脸发呆的神情，一看就心不在焉的。
    碧波也在注意听他的讲话，神情专注，看样子听进去了。但与王兰香欣赏崇拜的眼光完全不同，从前他也知道王兰香爱表现，但从来没多想，原来这个女人如此崇拜他，眼神中带着几许迷恋，这，狠狠地刷新了朱书记对王兰香的认识。
    她一定是爱他的，怎么他才发现。
    有片刻，朱书记分了神。
    清扬一直分神的状态中，他去给朱书记买电池，乡政府会议室的麦克风是要放电池的，那种五号小电池，等他买电池回来，又安装好，发现碧波的四周已经坐满了人，他只得坐到后面距离碧波很远的位置。
    他注视着她的背影，腰杆挺拔笔直，脑后梳着扎马尾，身形小巧，比旁侧那个虎背熊腰的红色夹袄王兰香的背影好看太多。
    他越发喜欢她，原来，她的背影也是那么好看，迷人，让他目不斜视，眼里只有那一抹身影了。
    在会议的最后，朱书记提前布置了春节后的工作内容，距离春节还有半个月时间，按照每年的惯例，要等春节之后，大约过了正月十五才开收心大会，布置工作任务，而朱书记却提前布置了。
    朱书记最后几句话是有所指，“同志们，年终岁尾，编筐在收口，年尾一关要平安完美度过。马上到春节，春节之后就是新起点，我们乌苏里乡在开春会有小乌村的旅游工程开工，还有两个小工程相继投产，希望大家在新起点好好干事儿，别想歪门邪道，旁门左道也不要想，就脚踏实地干好已有的手头工作，不切实际的项目，没有经过本县实践的项目，打消那些念头，安安分分做好当下的工作。”
    这面刚散后，清扬就拉起碧波的手说，“中午一起吃饭，饭后我送你回去。”
    碧波点点头，一转身，看到王兰香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朱书记跟前，她手里还拿着小本子，似乎去问朱书记讲的政策她没记下来的地方。
    也就是刚刚散会，高涵诡秘地朝着清扬招手，让清扬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朱书记给王兰香又讲了下她没记下的几处内容，今天他看王兰香格外好看，那张涂得有点花的脸都不那么难看了，而且她的眼底满是崇拜的笑，还有迷恋。
    会议室里只剩下朱书记和王兰香，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朱书记无意间看了眼手机，顿时，他的心跳加快。
    他的好哥们把县委常委刚刚开会决定的干部调整名单转发给他，嘱咐他看完不要转发，本来都不让转发，是他为朱书记着急，怕是朱书记还不知道消息，便冒险偷着转给他。
    朱书记从干部名单里面看到了好几个科级和副科级领导调整了工作岗位，忽然，他看到高涵担任乌苏里乡书记的一条，他以为看错了，反复看了三四遍，才确实，高涵从乡长提拔到乡书记！
    那他呢？高涵接替他的职位，他干嘛去呢？
    他便一个人一个人地往下数，手指在手机上轻轻点击着，起初他并不是多慌张，当他看到清扬任乌苏里乡乡长的时候，心脏漏跳了一拍。
    清扬居然提拔了！
    他数到最后也没找到他的名字，不对，怎么会没有他的名字。
    他从长长的名单中终于找到了他的名字，他太紧张了，心稍松了下，王兰香的声音传来，“朱书记，您看什么呢？”
    王兰香说着已经把头凑过来，一看是新拟任干部名单。
    朱书记的手指正指在名单上他自己的名字上：朱印免去乌苏里乡书记职务。
    朱书记只觉得大脑轰然崩塌的感觉，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看，颤抖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的名单里反复找，只有免职的一行里有他的名字，新任职里没有他的名字。
    王兰香终于看明白了，瞪着惊愕的眼睛，嘴巴都张成了o型，惊讶地瞪着朱书记。
    显然朱书记比她还要惊讶，脸色灰白，脚步踉跄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的会议，居然是他工作生涯中最后一个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