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银阳卫默录的文书,沐阳虎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将文书放到桌上,“你们也看看吧……”
“老臣遵旨。”
“微臣遵旨。”
华仲和岑善凑上前去,认真看了起来。
文书上记录的,是方景凌和沐景贤在开云府的言行。
被派出的两名便衣银阳卫,都经过严苛的训练,擅长速记速录。
天家无恒心,以百姓之心为心……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思天下有饥者,如己饥之;思天下有寒者,如己寒之;己饥己寒,不可不慎……
华仲的目光在这几句话语间来回逗留,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华仲看向岑善,“岑太傅教导有方,景凌殿下抱负远大,以天下为己任,实乃万民之福!陛下之福!”
岑善老目噙泪,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欣慰。
他自被选为二皇子师傅那日起,十余年来,竭尽心力,悉心教导,就盼着能把二皇子教导成贤明的储君。
天顺二十一年秋,北戎犯境,季北告急,时年十六岁的二皇子殿前请缨,挂帅季北,次年春天便大破北戎。
捷报传回那天,举国震惊,年迈的岑善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如孩童一般。
二皇子如此争气,他无比开心。
天顺二十三年,二皇子又于长水之战中,大破五国联军,四海为之震动。
陛下龙颜大悦,明发邸报,传谕全国,赐二皇子皇命令旗,岑善与有荣焉。
本以为,顺着这个趋势下去,二皇子必能顺利袭得储位。
然而,这美好的愿望,却在去年破灭了。
天顺二十九年,北方局势已稳,陛下召二皇子回皇城,想让二皇子入六部历练。
不想却被二皇子一口回绝,陛下龙颜大怒,收回了应许二皇子的赐婚。
因为此事,二皇子多日闭门不出。
陛下借口北方未稳,二皇子不顾大局,对二皇子大加申饬,还颁下圣旨,将岑嫣调到泉东,二皇子愤而返回季北。
这一系列变故,让岑善无比落寞。
陛下与二皇子之间的隔阂,不知何日才能得解。
没想到,二皇子为救岑嫣赶来泉东后,竟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今日闻得其言行,更让岑善大感欣慰。
自己十余年的心血,终究没有白费。
即便岑嫣因此而丧命……
也值了……
“华阁老过誉,景凌殿下长进如斯,全蒙陛下教诲,老朽不敢贪天之功。”
“岑爱卿过谦了。”
“景凌殿下下能体恤百姓,为民请命;
上能深悉圣心,不恋万民赞誉,将陛下仁德召于四海;
如此仁孝,殊为难得。”华仲心下亦是暗暗欣慰。
二皇子能在万民称颂中保持清醒,将恩泽万民的功劳,归于圣上,这番为君王做嫁衣的操作,足见其政治心术,大有长进。
沐阳虎目中的笑意溢于言表,却还是故作严肃道:“景凌是有些长进,但还需多多历练……”
目光扫过文书上沐景贤的发言,沐阳眼中的笑意随即消去,剑眉轻皱。
这个景贤,离了严显便如此沉不住气。
泉东今日之乱,也不知道他参与了多少……
“来人。”
门外的银阳卫应声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传付诚。”
秀水府,客栈。
张庭坐在一楼正中的桌子旁,见到方景凌,张庭连忙起身行礼。
“属下张庭,参见殿下。”
“免礼,李伦到了吗?”方景凌问。
“正在二楼歇息。”张庭答道。
“贤良。”
“属下在。”
“我刚刚跟百姓们讲的话,你可记得?”
“属下记得。”
听到周贤良肯定的回答,方景凌满意点头。
斥候的脑子,确是好使。
“一会,你把我刚刚说的话默写下来,然后去街上找几个代写书信的秀才,让他们把我的话,翻译成百姓都能听懂的白话。
要翻译成,哪怕没有读过一天书的百姓,都能听懂的大白话。”
“属下明白!”
“我记得平水县有个喜欢到处传话的妇人?”
“殿下说得可是王媒婆?”
“对,是她。
你去,把手下都派到各州县去,按王媒婆的标准找人,越碎嘴越好,让他们把翻译好的大白话,在各自的州县里宣传。
记住,圣明都是皇上的。”
“属下明白!”
“去吧。
张庭。”
“属下在。”
“你去办几件事。
第一,协助李伦,去雇佣码头附近所有住户,尽可能让所有住户们都参与进卸粮运粮的工作,若遇有困难或拒绝参与工作的住户,一一登记在册,暗中派人监视,不许他们靠近码头,也不许他们接触参与工作的住户。
对于愿意参加工作的住户,李伦会让他们尽数签署保密协议,半年内,与工作相关的内容不得泄露只言片语,你在一旁监督,不可漏掉一人。”
“属下明白!”
“第二,立刻带人封锁码头附近区域,没有我的手谕,千步以内,不许任何外人靠近。”
张庭面露为难,“殿下,若秀水府衙强行带兵硬闯,凭属下的人手,恐难以阻挡。”
“我今夜住在此处。”
“殿下……”
“你放心,明天童道就会接管秀水府。
至于今天,粮船初到,情况不明,秀水府衙门不会这么快轻举妄动;而且要不了多久,开云府查仓之事便会传开,秀水府无暇他顾。”
“殿下神机妙算……”
方景凌伸手拦住张庭的夸赞,“办妥上述两件事后,你先卸下10船粮,将其交给李伦。”
“是!”
“先带我去见西江押粮官。”
“殿下请随我来!”
方景凌跟随张庭走进一间客房。
“赵大人,这位便是二皇子殿下。”
“卑职西江省千户赵吉,参见殿下!”
“免礼。”
“谢殿下。”
“张庭,你先下去吧。”
“是。”
方景凌在桌旁坐下,“赵千户请坐。”
“卑职不敢。”
“赵千户总不是想让我也站起来聊吧?”
“卑职不敢!卑职绝无此意!”说着,赵吉急忙坐下。
方景凌十分自然地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和赵吉分别倒了杯茶。
赵吉一脸惊诧,连忙双手来接,“谢殿下!”
“赵千户不必紧张……”方景凌露出和善笑容,随后找话题闲聊起来。
聊了一会,见赵吉没那么紧张了,方景凌这才话锋一转,“借兵一事,赵千户可知?”
赵吉离座,单膝跪地,“巡抚已交代过,让我等听命于殿下。
殿下宽仁,礼贤下士,卑职不才,愿为殿下效命。”
方景凌上前扶起赵吉,“赵千户不必多礼。”
“请殿下差遣!”
“好……”方景凌再次坐下,将自己的安排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