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持续了几日。
濮琼枝每天都能收到席小内监和杜柯的消息。
这些算不得什么秘辛,宫里头大家都多少知道些。
只是,要这样整理在一起传递出来,也亏得他们二人肯废这个功夫。
濮琼枝无以为报,只能给些银钱这等俗物了。
诗会上扬名的几位女子全都入选了。
原本也都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想要出头自然不难。
比起胸无点墨的摆设,女子有才情也算是优点。
不过除了这些和家世联姻的缘故,即便是皇室聘娶正室,也绕不开掌家管事的本领。
濮琼枝翻看着这本册子,发现杜柯是个人才——
“罗家千金和家中庶妹因抢住所口舌争执,被认为是小肚鸡肠,当即划掉名字。”
“这便是占小便宜吃大亏,明儿都能回家去住,也不必争了!”
“孟家千金骗骄阳县君说九皇子喜绿色,自作聪明还沾沾自喜,县君转头便向嬷嬷检举了她年龄作假一事,直接驱逐出宫。孟家女永不许参选。”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还学人家陷害别人呢,弹指间灰飞烟灭了吧。”
“柔嘉郡主为逃避选中,故意折腾人,欺负张家和齐家千金,但张齐二人皆是软包子,后郡主心软,只得妥协……”
“也不知张齐两位千金做错了什么,偏生遇上柔嘉郡主,算她们二人好欺负咯!”
“夫人,怎么选秀这样的事,被他一写就这般生动有趣?”晏儿念着念着,实在没忍住笑出来。
濮琼枝一目十行翻看着方妙竹所写的话本子,旁边已经堆起了高高的小山。
她这几日都在看这姑娘所写的各种各样的故事。
其实,她一直都很好奇,这姑娘为什么会写和裴晚晴一样的诗词。
裴晚晴和方妙竹,就好像能掐会算,绕在她身边……算计着什么。
只是她笔下的故事太过于光怪陆离,濮琼枝翻看了一番,只觉得都是空想和妄谈。虽有些趣味,实则言之无物。
“您说,裴小姐会成为九皇子妃吗?”晏儿问道。
濮琼枝头也不抬,又翻了一页话本子,“不会。”
“那裴小姐这一趟岂不是白走了?”晏儿咂舌。
濮琼枝手上速度不减,“也不会。”
“你忘了?她是天命之女。”春景提醒了一句。
这还是她们放出去的消息。
既然是天命之女,又怎么会落选呢。
晏儿笑道,“我懂。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嚯。你说话可真难听。”
……
“夫人,外头有人送信,九皇子约您一见。”
春景从外头回来,手上拿了莘龙截下来的消息。
濮琼枝接过去纸条一瞧,“选秀之际,九皇子不应该在宫里?”
“这消息是哪里来的?”她问。
春景说,“是有人射箭进伯府的,被莘龙截下了。”
“夫人,万一是有人陷害……”晏儿有些担忧,觉得这消息不可信。
濮琼枝又看了看上面的字,“去瞧瞧也无妨。”
……
濮琼枝匆匆出门,没想到还真是公孙怀礼。
在对方示意下,她屏退了周围人。
公孙怀礼凝视着她,月色衬得她肤色白皙无暇。
一别数日,她竟消瘦了这么多。
“妾身见过殿下。”她微微行礼。
“身子还好么?”公孙怀礼眉宇间有关怀之色,声音柔和。
濮琼枝抬头注视着他,又低垂下眉眼,“殿下该在宫中选秀的。”
此话一出,二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琼枝,为何你不肯正视我?”良久,公孙怀礼开口。
濮琼枝有些诧异,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你难道看不到我的心?”他似乎忍受了许久,才问了出口。
濮琼枝退了半步,抬眼错愕地看着他,“殿下……”
“除了你,我没有任何想娶的人!”
“我知道,我本该在宫里面,从那些人中选一个成婚。”
“但是,我想要携手共度,我想要绵延后嗣,我想要花前月下的人,从来就只有你。”
他眼底的认真惊到了濮琼枝。
她完全不明白,这份感情为何来的如此突然又热烈。
最关键的是,她是有夫之妇,而他是正在选秀议婚的皇子。
他们两个即便是在这里私会,都已经非常不合适了,他却不管不顾地说这样一番话。
“殿下,即便我看到了又能如何呢,我能做什么?”
“琼枝,我不想管那些。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有意,做我的人。”
“如果你点头,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
他今日坐在那里,见了不止一个秀女。
可当他听着那些人如何说起,他要选一位宗妇与他携手共度时,他心中所想全都是她的身影。
那些女子,看中的是他的身份地位,是他的皇室血统,这样一群庸俗肤浅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妻子。
而在曾经那般苟延残喘的岁月里,唯一坚持让他走过来的,就是她。
如今,他等到这个时候,她却嫁作他人妇……
可再没有一个女子能比她更好的了。
从临安回来之后,选秀就提上了日程。
他这阵子一直忍着不见她,也是没有办法向她解释选秀的事情。
他原本想着等到他有能力将她从恭宁伯身边抢过来,再把一切的情感都告诉她。
可是当一个个秀女选过去之后,心中的麻木和情愫就好像压制不住了一般。
所以,他实在忍不住想要不顾一切地来找她的冲动。
濮琼枝这下是装也不想装了。
她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
她原先只当他是好色,且偏偏看上了她。
如今却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怎么会如此荒唐?
可公孙怀礼却似乎执着一个答案。
“殿下厚爱,琼枝福薄受不起。”
她这样的回答是公孙怀礼所没有预料的。
“为什么?因为恭宁伯?他什么都给不了你!还是你不信我?”
公孙怀礼觉得自己此刻些许狼狈,“是我太着急了。”
“你再慢慢考虑,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只是想先让你知道。”
“殿下,世间万事万物都有法度。”
濮琼枝想着一次性说清楚。
“琼枝是恭宁伯的妻子,殿下是皇子,我们之间有天堑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