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已经放下了筷子,她也没站起来,就那么坐着。
霍青霞抓着她的手,她能感觉到林月的身体在发抖。
“你要是不想见他们就上楼,这里我来应付。”
林月不想逃避,问题总要解决,有什么现在说清楚也好。
常景祥刚才看到霍青岩,就有一股莫名的怒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进屋看到林月在吃饭,一下子就更生气了,自己家的饭是不好吃还是怎么,大晚上跑出来别人家吃饭。
常母着急的到处找,她倒是悠闲。
林月只是抬了一下头,就看到常景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射在她的脸上。
他好像是忍着极大的怒气,不像是来找人的,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常母是一脸担心的,看到林月在这里,明显是松了口气。
她几步就走过来,拉住了林月的手,“小月,跟妈回去,妈会给你个交代。”
林月没松开她的手,但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天就住这里,其他的事情等他想好了再谈。”
常母知道今天林月是受了很大委屈的,来的路上她也和常景祥说了,那个手掌印明显就是徐菲菲自己打的。
常景祥没说话,常母知道他也看出来了,就是故意向着徐菲菲的。
常母虽然不想怀疑自己的儿子,可是她有时候也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也或许他只是喜欢上了那个女人,不想再和林月在一起了。
无论如何先把林月带回去,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常母觉得这些事还是回家里去谈比较合适,“小月,你听妈说,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回家再说。”
林月不想回去,至少现在不想,那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林月只是摇着头,没有说话。
霍母见大家就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她在中间打圆场,“要不今天就让小月住这里,我劝劝她,孩子们现在都在气头上,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常母还想说什么,被常景祥拉住了。
常景祥直直走向林月,攥着拳头站在她的面前,“菲菲她父亲刚去世,受了刺激,有时候做事情难免有些偏激,还爱耍小性子,你就不能大度一点,让一让她?
至于弄成这样吗?搞得一家人鸡飞狗跳的,还跑来别人家里哭诉,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林月印象里常景祥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她逼着他结婚的时候,他讨厌她,最多也就是不回家不说话。
后来和她离婚的时候,还是冷冰冰的,但是也没出口伤人。
这一世也没像现在这样数落她质问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林月的喉咙又酸又涩,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霍青霞上前几步把她护在了身后,林月的眼神才松动了几分,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挂上了几滴泪珠。
常景祥回来之后就没有好好看过林月,她除了第一天靠近过他,后面都是躲着的。
尤其是看到他和徐菲菲在一起,看都不看一眼,说什么很喜欢他,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林月委屈的样子看的常景祥心里窝火,他压着心里的怒火,说话的语气还是很生硬。
“林月,你别忘了你还是常家的媳妇,我还没和你离婚呢,请你注意着点和别人相处的分寸。”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常母以为他是要哄人的,没想到却说了这话,连忙上手拉他。
霍青霞可没林月那么好脾气,直接就怒了。
“真是可笑,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你每天和那个女人哥哥妹妹的叫着,还把人带回家,大晚上还待在一个房间里,你知道什么叫做分寸吗?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结婚了?就算你真的不记得了,你爸妈也告诉你了吧。
你自己喜新厌旧想换媳妇你明说啊,拿什么失忆做借口,真让人瞧不起你。
说白了那个女人就是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凭什么让小月让着她。
还是什么部队连长?你这种行为不端的人,怎么去领导别人。
你有什么脸来指责小月,小月做错什么了?”
常母还想为儿子辩解,“景祥他也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受伤了,他……”
霍青霞打断她的话,“他忘记小月了嘛,还真是巧啊,忘了自己有媳妇,就带回来一个新媳妇,神仙算命都没这么准的。
你不就是欺负小月性子软,没有娘家靠吗?怎么被人欺负了,还不能不高兴了。”
林月从后面拽了拽她的衣服,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霍青霞现在已经非常激动了,她甩开了林月的手,毫不畏惧的盯着常景祥。
“小月,你别怕,我还就不相信了,他一个做错事的还有理了。”
常景祥额角的青筋暴起,眼底泛起红血丝,拳头攥的更紧了。
霍母都害怕他动手打人了,也站在了林月前面。
“常同志,你是个大男人,说话要注意用词,我看你还是先回去解决好了自己的问题。”
常景祥也不管他们说什么,目不斜视的瞪着林月,“我再说一次,先跟我回去。”
林月从霍青霞背后看着常景祥,神情还有些恍惚。
眼前的男人已经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徐菲菲的小心思,知道徐菲菲耍的手段。
他选择不问理由的护着徐菲菲,还要求她忍让。
现在看到她和谁走的近了,就跑出来要求保持分寸,真是双标的可以。
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被什么迷了眼睛,居然没看到他身上有这么多的缺点。
“她就不回去,你想怎么样?”
常景祥咬着牙看向霍青霞,“她是我的妻子,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林月只感觉一股子怒气喷涌而出,她不能再做一只缩头乌龟,藏在别人身后,靠别人给她挡着。
那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林月鼓足勇气,轻轻的推了推霍青霞,“青霞,让我我自己来说。”
霍青霞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侧过了身子。
林月走到常景祥面前站定,平静的对上常景祥冷冰冰的眼睛,“我不会和你回去的,你要护着她随便你,先和我把离婚手续办了。”
林月的话一出,谁都没再出声,周围的空气寂静的可怕,就像是暴风骤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常母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眼眶也红了,她了解林月的性子,既然说出来了,说明她已经决定了。
常景祥眼睛里的红血丝越来越重,仿佛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忽然他扯起一抹笑,看着林月的眼神蕴含着自嘲,“你现在就这么急着和我离婚?”
林月咽下喉咙里的苦涩,压住心口闷闷的疼痛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那么颤抖。
“既然你忘了,那我现在就亲口告诉你,我们本来就是假结婚,是你被人下了药,才误打误撞的和我发生了关系。
在乡下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等你回了上京就办离婚的,从此以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后来因为你要出任务,事情才耽搁了,我本来想着等你自己想起来再去办的,现在没必要了。
这件事情你的父母都是知道的,你可以去问他们。”
林月用力的握紧手指,她和常景祥那短暂的甜蜜时刻从来都是事情不断,不是生病就是受伤。
好像冥冥之中他们就不应该在一起,老天爷不允许。
她以为重来一次她就可以改变命运,是她太天真了,有些事情就是命中注定的,怎么都改变不了。
她唯一能改变的是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能够独立面对一切问题。
“我们没必要再拖下去了,这样只会造成大家的困扰,还有青霞是我的朋友,请你尊重她。”
常母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此刻已经泪流满面了,她舍不得林月这个媳妇。
也不是说林月有多么的好,而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
常景祥从小就性子冷淡,和林月在一起之后的改变,让她喜闻乐见。
那个知冷知热有说有笑的儿子她舍不得失去。
所以她才想要维护林月和常景祥的婚姻,也许她从开始就做错了。
她都没有好好的为林月考虑,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她还想不想要。
林月看着常母满脸是泪,心里觉得愧疚,可有些事该断则断,不能拖泥带水。
她忍下心中的不舍,走到常母面前,“妈,我最后再叫您一声妈,您一直对我很好,我真的很感激。
常景祥失忆之前的事情本来就是个错误,错了就得改,希望您能理解。”
“小月……”
他们假结婚的事情常景祥说起过,后来他们处的很顺利,她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也好,以前的事情常景祥不想起来也好,省的到时候后悔。
霍青霞听到林月的决定,也放心下来,她自己能想通比什么都重要。
这就像是人的身体里长了一个毒瘤,如果放任不管,它只会越长越大,最后吞噬人的身体。
林月吸了吸鼻子,又看向常景祥,“我的东西不多,你买的东西我都不要,只有我个人的一些物品,麻烦你打包好送到服装厂。”
常景祥现在是懵的,他以为林月痛快的和他离婚他会高兴。
可现在他就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剥离,痛的他喘不上气。
他死死的盯着林月,想从她眼睛里看到言不由衷和不舍。
没有,什么都没有,林月的眼神里是坚定和解脱。
解脱吗?
他们的婚姻就没有让她感觉到一丝的快乐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这些,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的说着不要。
他闭了闭眼睛,徐治国死之前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他嘴里吐着血,还用颤抖的双手握着他的。
“你不用自责,能救你我无怨无悔,只是苦了菲菲,她一个女孩子以后怎么生活?
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她。”
然后就是徐菲菲觉得声嘶力竭,梨花带雨。
对,他有责任照顾好徐菲菲,他欠她一条命,这辈子都还不起。
以前和林月的事情,忘了就忘了,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了。
他不能再对不起另一个人。
压下心里的难受,常景祥语速平缓的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么办,我会去部队里打离婚报告,东西我会给你送到服装厂。”
说完, 他一刻也没停留的冲出了霍家,他怕再多待几分钟自己又会犹豫不决。
林月的脸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湿透了,她可以骗的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
她是喜欢常景祥的,是常景祥让她有了改变的勇气。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因为她从不知道爱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决定离婚,除了对常景祥的失望,更多的是成全,成全他的担当和大义。
人命的重量远远超过了情爱,什么样的感情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她看得出常景祥的纠结,他之所以一直没有提离婚,一定也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这两世她都没为常景祥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一直都是常景祥在照顾她。
是她想要离婚,是她不要常景祥了。
就这样误会着也挺好,常景祥的记忆不恢复也挺好,那样他就不会难受了。
常母不舍的看了眼林月,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悲伤。
林月不忍心去看她,背过身站着。
常母垂下眼皮,擦了擦眼泪,对霍母说:“那就麻烦你们照顾小月了。”
走之前她低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林月的心刀绞一般难受,她的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河流,怎么都止不住。
她再也忍不住的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无声的哭泣。
霍青霞手足无措的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月。
霍母也无奈的叹息气,谁离婚都像是扒了一层皮,怎么会不难受呢?毕竟是曾经同床同枕相濡以沫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