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不眠夜
作者:七两   大纸商最新章节     
    经了林老夫人这一番的连敲带打,最是难以入眠的当属二房一家四口。林政树一回二房,二话不说,反手对着林同州便是一巴掌,把林同州打得原地转了两圈,顺着鼻孔嘴角窜血。
    林同州此时已经麻木了,捂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政树,宛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林政树面无表情地坐在圈椅里,李氏大气不敢出地递上帕子。林政树接过帕子仔细擦拭着指甲上刮出的血迹。
    林同济始终站在角落里,看着林同州的目光带着讥讽。
    他这位哥哥素来是个鲁莽冲动的,当初执意要去纸坊,以为能做出什么成绩,却不知纸坊那边才最是卧虎藏龙,稍有不慎不仅不能得到老太太的欢喜,保不齐还要连骨头都被啃了。
    “同济!”林政树冷冽的目光刮了过来,林同济连忙收起表情,将头垂得更低了。
    林政树端起茶杯,问林同济:“今日你祖母的意思,你也看见了,摆明着是扶持昇哥儿的,你怎么看?”
    初冬的夜里已经有些凉意,林同济自幼身子骨弱,好容易养大成人,却较比常人更不耐寒,因此还没霜降,就已经穿上了夹棉的襕袍,若是外出,必是要再加一件披风。
    此时他站在厅堂中间,脸色有些苍白,听见林政树的话,唇角勾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垂眸看着林政树说:“祖母的心思再明白不过,这个时候再想着争取什么,那就是自讨苦吃,还不如以退为进,看看二哥是不是真有本事力挽狂澜。”
    “可若他真的可以呢?”一旁的李氏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林同济笑看着李氏说:“母亲说的是。”
    李氏并没宽心,看着林同济的笑,心里无端生出一丝寒意。与出自她肚子里的林同州不同,林同济是林政树十几年前从外面带回来的,生母不详,刚来林家时,身子骨弱的宛如风一吹就能倒了,府里的下人都说他活不过十五岁。
    林政树将他放在李氏院子里养着,说不在意,倒也各种药材供养着,说在意,却也没有多少,就这么稀里糊涂长大,人也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爹,咱们绝对不能让林昇得逞。”
    一直没说话的林同州像似突然回过神识,一下子跪扑到林政树身前,一把抱住林政树的大腿:“爹,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林昇不是要回纸坊么?我一定不会让他顺利接手纸坊的。”
    林政树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目光看向一直站在阴影处的林同济,淡淡地说:“明日你随同州一起去吧!看着他点,别让他再做蠢事。”
    林同济拢了拢袖摆,只觉这冬天是越发的难捱了。
    ……
    更夫敲过了三更的棒子,一道迅捷的人影快快速地穿过九曲回廊,躲开巡夜的小厮直奔北冥轩旁的流云轩。
    书房里一灯如豆,谢必安看完最后一卷工案,正欲起身回房休息,窗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叫停了他的动作。
    常五掀开窗棂一跃而入,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
    谢必安嗤笑一声:“有正门不走,你是喜欢上做宵小的感觉了?”
    常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径自走到案边,端起桌上的茶杯牛饮一番。
    “不是怕给你惹麻烦么?这么一大家子心怀鬼胎的亲眷,没准哪个就抓着把柄背后捅你一刀。”常五笑嘻嘻地放下茶杯,用脚勾过椅子坐在谢必安对面,“怎么样?今天这场鸿门宴吃的如何?”
    谢必安:“有人春风得意,有人味同嚼蜡。”
    “闻娘子?”常五想到公堂上咄咄逼人的女娘,忍不住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能屈能伸的世家贵女,闻家算不算是歹竹出好笋?”
    谢必安懒得与他讨论一个女娘,沉下脸色问:“漕帮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常五懒散地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说;“没怎么样?白城被他们藏得深,老子去蹲了几个时辰,愣是人影也没见到。不过我倒是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温四爷了。”
    “你见到人了?”谢必安饶有兴致地问。常五摇了摇头,惋惜地说,“没见到正脸,只瞧了个背影,宽肩窄腰屁股翘。”
    谢必安抓起杯子砸过去,常五侧身避开,咧嘴一笑:“君子动口不动手。”
    “说重点。”谢必安蹙眉。
    常五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灯火辉煌的议事大厅里,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顾威像只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喘地站在那人身后。
    顾威低头看着鞋尖,小心翼翼地开口:“四爷,现在怎么办?节度使那边已经得了信儿,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既然瞒不住了,那就把人送回去。”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听起来年岁不大,却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顾威犹豫一番,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四爷,一旦官府接手这件案子,咱们恐怕……”
    “恐怕什么?”男人问。
    顾威愣了下,难道是他猜错了?
    四爷一开始同意他扣住白城,难道不是怕事情败露影响漕帮的生意?
    顾威想了想,小心谨慎地说:“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后面其他人就不好控制了。”
    男人笑了下:“为什么要控制?”
    顾威彻底傻了,若不控制,一开始又何必大费周章瞒住这件事?这岂不是脱裤子放屁?
    “难道四爷不是想私下里解决这件事?”顾威小心翼翼地问。
    男人慢悠悠走到桌案前,弯腰坐在蒲团上,用金剪挑起蜡烛里的灯芯,将多余的部分剪去。原本萎靡的火焰顿时冲起老高。
    “私下里怎么解决?”
    顾威眨了眨眼:“这……”
    男人径自倒了杯茶,茶杯里映衬出一张翩翩玉色的一张俊脸。
    “剿匪本就是官府的事,漕帮也是受害者不是么?”
    顾威张了张嘴,终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你说,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想瞒着,也没说私下解决,那他们搞了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常五眼珠一瞪,“难道是耍着我们玩的?”
    谢必安摇了摇头,指着桌案上的一份文牒说:“也未必。你看看这个。”
    常五拿起文牒敲了敲,诧异地说:“你动用那边的人了?”
    谢必安没说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示意他先看。
    常五坐直了身体,翻开文牒一看,里面全是一些货物的清单,有茶叶、丝绸、棉花、嫩竹、皮毛,还有一些瓷器。
    “这有什么问题?”常五把文牒丢在桌案上。
    谢必安捡起文牒放在一旁,说:“这份文牒是我让人从衢州漕运司借调的货运清单。从本朝初,为了监管运河漕运水道,朝廷设置了完善的监管制度,同时匹配了各大小官员十数个职位。凡是经运河而过的货船都会在各地官方漕运码头接受货物清点和盘查,以防有走私货物的情况出现。
    按照衢州那边给出的信息,白城所乘的这首货船是福建出厂,载货量达到一千二百石。这张清单里所记录的货物便是当时衢州漕运主事所录。”
    听他说完,常五又拿起文牒看了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