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妃隐秘的看了一眼退出去的骆公公，心里狠狠的想，真是多事。
    等晋王的事成了，一定要把这个老太监狠狠折磨一顿，差点啊……！
    看来这么多年的温柔奉承起了作用，她在皇帝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宫里的女人，个个都在找出路，怕和皇帝一起赴了黄泉，只有她陪着皇帝不离不弃。
    也不想想，现在找出路，来不来得及是一说，皇帝心里会没想法吗？
    都不用等到晋王打进来，她们就会先一步赴黄泉。
    这些女人都得承她的情，起码让她们多活了几天。
    “陛下，臣妾做了你最爱吃的松茸鸡汤，还有豌豆黄，快尝尝，还是不是记忆中那个味？”
    陈贵妃拉着老皇帝的手，莲步轻移，来到桌边，盛了一碗松茸鸡，轻轻舀了一勺，绣口轻吹，送到老皇帝的嘴边。
    老皇帝看了看色泽黄亮的鸡汤，又微微抬头看了陈贵妃风韵犹存的容颜。
    一口喝下了，送到嘴边的鸡汤。
    和以前一样的味道，苦涩难吃。
    “阿茹炖的鸡汤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喝，色香味俱全，只是以后不要炖了，朕可舍不得阿茹的这双手做这些杂活！”
    陈贵妃放下小碗，轻轻依靠到了老皇帝的怀里，敛下的眼眸神色不明。
    心里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看着老皇帝把玩着她的手指，陈贵妃娇柔的声音响起。
    “陛下喜欢吃，臣妾可以天天做，直到陛下不喜欢吃为止！”
    老皇帝的下巴搭在陈贵妃头顶，心脏上蔓延的疼痛，让他知道刚刚吃下去的鸡汤有问题。
    他看着大殿的门，眼神里带着苍凉：“阿茹，后位空悬，一直没有让你当皇后，你……恨不恨我？”
    陈贵妃的身体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柔软，娇笑道：“臣妾知道陛下肯定是有顾虑，并不曾恨陛下，皇后娘娘仙逝了，但皇后娘娘的娘家势大，陛下还得靠他们平衡朝廷，这些臣妾都明白的……”
    “而且陛下给了臣妾所有的荣宠，后宫无人敢在臣妾面前大小声，这些都是陛下赐予的，阿茹的心里都明白……”
    老皇帝拥紧怀里的人儿，思绪仿佛回到了25年前，那天阳光明媚，他意气风发地骑着高头大马冲向狩猎场。
    想猎一只狐狸，当做母后的生辰礼物，母后犹喜欢白狐，这次就不争第一了，让给弟弟吧。
    只是狩猎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这样的深坑，他一个不察，连人带马摔了进去！
    但他福大命大，被马儿救了下来，只是受了一些轻伤，扭了脚脖子，马儿却摔断脖子，当场死亡。
    这个坑很深，抬头望去，只看到葱葱郁郁的树木，明媚的阳光从树叶之间透下来，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早知道该让人跟着的，都是他自大了，也不知道父皇看到他没回去，会不会派人出来找？
    就在他嗓子都快喊哑了的时候，坑边出现了一道人影，他永远忘不了那张充满担心的面容。
    “大皇子，你怎么掉进坑里了？别着急啊，我这就救你出去！”
    看着娇美的姑娘慌慌张张留下一句话，又离开了洞口。
    随后听到外面有砍伐东西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根绿色的蔓藤被丢了下来，原来这个姑娘砍蔓藤编织成绳子来救他。
    蔓藤绳子的另一端被牢牢的系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
    凭借着蔓藤编织的绳子，他一步一步的爬到了洞口处，那姑娘柔软的手拉住了他。
    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那笑容直达心底，被他放在心间，一搁就是20多年。
    后来他也终于知道了这个姑娘是兵部尚书陈大人的嫡女。
    一个因为从小身体弱，要去道观清修的姑娘，怪不得他没有见过。
    这次回来是参加选秀的。
    母后说，要为他选两个侧妃，只是可惜他早已娶了王妃，要不然这个姑娘值得最好的。
    因为带着愧疚，陈阿茹进府之后，他给她最好的一切，除了王妃的位置。
    后来父皇重病，他被立为太子，最后登基当了皇帝，王妃也升为了皇后，阿茹也成了贵妃。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对阿茹好，皇后因为一直生不出来孩子，哪怕有得力的娘家，也不敢跟他硬杠。
    直至最后也郁郁而终，但因为皇后的娘家，他还是没有立阿茹为后。
    阿茹应该恨他的啊。
    罢了罢了，毕竟自己亏欠阿茹甚多，阿茹一直都没有孩子，虽然是晋王动的手脚，但到底是因为他的原因。
    这一辈子，平平常常，作为皇帝，并没有任何作为。
    也许晋王上位之后，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吧。
    只是希望到了地下，母后不会怪他，把她的孙子孙女全部都毒死了。
    父皇不会怪他，让这一脉彻底断绝了。
    老皇帝心脏抽痛，嘴角蔓延出一丝鲜血，陈贵妃摸了摸脸上滴落的鲜血，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可她想活啊……！
    老皇帝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陈贵妃的头顶响起：“阿茹……如果有下辈子……千万…不要认识朕，你要过得…更幸福！”
    “朕……先走了！”
    陈贵妃感觉到环抱着她的双手，软软的瞥到了一旁，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转过身就看到向后倒在椅背上的老皇帝。
    顿时嚎啕大哭。
    她不想的，这么多年下来，怎么会没有感情？可除了感情她也恨啊。
    皇后的位置，她心心念念了一辈子，却终究没有登上。
    就像她说的，她理解老皇帝，知道他是为了平衡朝堂，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恨啊。
    她满脸泪痕的伸出手，轻轻附上老皇帝的眼睛，“阿湛，我对不起你，希望下辈子你不要遇到我了，希望下辈子你能过得快乐！”
    “我知道，其实你不想当皇帝的，你想当画家，想用双脚丈量大好河山，可是你不得不上位，为了保护比你小10岁的弟弟，这一脉人口太少，牛鬼蛇神都想上位！”
    “下辈子你这个愿望一定能实现！”
    陈贵妃深深的看了一眼老皇帝，抹干眼泪，擦干净脸上的鲜血，整理好表情，挂上微笑，打开了紧闭的殿门。
    守在外面的骆公公和陈贵妃的丫鬟，看到出来的陈贵妃，立刻请安问好。
    骆公公伸长脖子想往里面看，就被关闭的殿门阻挡了视线！
    “你不用进去伺候，陛下好不容易睡着了，不可进去打扰！”
    骆公公躬着身子退到门边，目送陈贵妃远去的身影。
    心里惴惴不安，很想进殿查看，又怕打扰到了陛下好不容易的睡眠。
    纠结焦急在心里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