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府
吕芷卿梳理完毕,端坐镜前,望着镜中那张细腻无瑕的脸庞,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张脸,是她精心雕琢的的成果,若在平日,她怎会如此奢侈地涂抹这些脂粉,但今日却不同。
未来的显赫地位,全系于今日一举,想到这,吕芷卿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她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听闻过宋祈安的盛名,宋少府的嫡长子,十二岁便跟随白鹿书院的山长游历四方,年纪轻轻已见多识广,乃锦城屈指可数的才子。
今日,一个改变命运的机遇,正在等待着她。
家世背景还有相貌才学皆出众的宋祈安,沈清韫那个蠢货哪一样配得上他。
不过是好运道,托生到了郡守夫人的肚子里。
倘若无此身份,以沈清韫的女红,德行举止,哪一样能与她吕芷卿相提并论。
归根结底,这段娃娃亲不过是搭上了郡守夫人与少府夫人昔日闺中相识的缘分。
良禽择木而栖,她就不信,珠玉在前,宋祈安还看得上无才无德的沈清韫。
今日的会面,她必须以最美的姿态出现,让他眼前一亮,为她倾倒。
想着,她微抬起下颌,自信满满地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襟,这才施施然起身,去前院与宋祈安会面。
宋祈安现如今正坐在庭院的凉亭中,由吕家三郎吕少煊陪客闲聊。
吕少煊乃白鹿书院的学子,算是宋祈安的同门。
自他入学白鹿书院,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关于宋祈安的事迹,很是艳羡宋祈安能与山长四处游学。
此次阿父让他陪客,他是万分欣喜。
俩人寒暄几句后,吕少煊厚着脸皮询问宋大郎这些日子的游学经历。
说起游学经历,宋祈安自然是侃侃而谈。
一来一往,说的人滔滔不绝,听的人全神贯注。
原本想要惊艳登场的吕芷卿,站在凉亭外好一会,婢女朝他们俩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引起俩人的注意。
吕芷卿盯住那听得津津有味的吕少煊,装扮精致的妆容出现了一瞬的扭曲。
她深吸了口气,重新整理好表情后,迈步走进凉亭。
“二哥。”她刻意放软了声调,尾音藏着几分委屈。
这才回过神的吕少煊,见七妹站在自己身旁,一脸委屈的模样,赶紧站起来道:“三妹,你来啦!请快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宋祈安……”
宋祈安闻言,回头望过去。
他的视线刚巧碰上一双含羞带怯的水灵灵的眼睛。
“三娘子,近来安好?”宋祈安不由嘴角翘起,站起来朝她见礼。
吕芷卿双颊微粉,垂下眼眸,回礼后,娇滴滴地道:“身体已无大碍,三娘谢公子挂念。”
宋祈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艳。
吕芷卿见他打量自己,心下有几分得意,面上不显,反而露出羞赧的表情,微低头,抬手拢了拢腮边梳理整齐秀发,偷觑了他一眼,随即又撇开视线,又羞又窘的青涩模样。
一旁的吕少煊见状,心下不觉一紧。
不说宋祈安看三妹的眼神不对劲,就三妹妹她这番作态,分明是对宋祈安有意。
吕芷卿这个三妹,心气儿高的很,明明除了大哥四弟和五妹妹,其他子女都是庶出,仗着自己生母得宠,还有一个姨母是郡守府的妾室,平日里正眼都不会瞧上他一眼。
他早该想到的,这回设宴,大哥四弟都在家,偏是叫他来陪客。
其中怕是……
事到如今,他只盼着三妹别太罔顾礼数,失了女娘家该有的分寸才好。
他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宋兄,那日三妹妹莽撞,幸得宋兄出手相助,三妹妹才得无恙,来,三妹妹,快谢谢宋兄。”他抬手朝吕芷卿示意。
“多谢宋公子。”吕芷卿自是乖巧应声,朝宋祈安盈盈福身,道。
宋祈安看着她精致无瑕的脸蛋,嘴角勾起浅笑,手里的羽扇虚托了托她的衣袖,柔声道:“不过举手之劳,哪能受这礼。”
吕芷卿顺着他收回的羽扇,微抬眼帘,眉宇间透着几分欲语还羞。
吕少煊见这情景,心下更加焦躁不安。
管不了其他了,就算事后三妹妹找他算账,他认栽就是。
万不可让三妹妹再待在这里了。
吕少煊正愁着如何支开三妹妹,眼角扫见桌上的茶,灵机一动,瞬间有了主意。
“宋兄,不受礼,以茶代酒聊表谢意总能行吧?”吕少煊弯腰倒了杯热茶,一边笑着说一边将茶递过去给吕芷卿。
吕芷卿自是不会拒绝,上前去接茶杯,指尖刚碰到茶杯,茶杯就从她尚未合拢的双手空隙掉落,茶汤溅起,泼湿了她的衣裙。
“哎呀,这……”吕少煊一脸诧异,而后赶紧道:“三妹妹,怪我,怪我,明夏,快扶姑娘回去换身衣裙。”
凉亭外候着的明夏听到动静,赶紧快步走进凉亭,扶着自家姑娘退了两步,避开地上的碎片。
“明夏,我没事。”吕芷卿朝明夏轻摇摇头,一边转向宋祈安说道:“宋公子,失礼了。”
“无妨。”宋祈安并不介怀,摇着手上的羽扇,道。
吕芷卿抬手,由明夏扶着往亭外走了两三步,转头回眸,眼波流转,视线轻轻落下宋祈安身上一瞬,立即撇开,若无其事地任由明夏扶着离去。
宋祈安见此,心下不免有些意动。
娇羞女娘,他不是没见过,但像她这般胆大脱俗的娇羞女娘,实属少见,尤其生的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撩拨人心啊!
只可惜,可惜了。
想起自己早已定下的娃娃亲。
他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敛了敛躁动的心神,重新坐回石凳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浮现出几分低落。
“宋兄,听说三妹妹今儿还宴请了沈家女娘。”吕少煊见三妹妹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宋祈安,语气带着笑意。
不用怀疑,他就是故意的。
随着宋祈安的这几年的名声大噪,这宋沈两家的这门娃娃亲,广为人知。
他是在提醒宋祈安这个已有婚配之人,莫要见异思迁。
可这老话说得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宋祈安放下手中的茶杯,眼底闪过几许不悦。
天之骄子如他,还轮不到这么区区一个学子来教他如何行事。
在主母院里长大的吕少煊哪能不会看人的眼高眉低。
几乎是宋祈安沉默了一瞬,他便开口解释道:“宋兄年少有为,多少氏族对宋兄已有婚配这事表示惋惜。”
宋祈安听到他的解释,敛起心里的微恼,淡淡地嗯了一声,道:“身为人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可厚非。”说完,视线移动,看向吕芷卿早已消失的方向。
他说的话隐晦,却不乏暗示之意。
吕少煊听懂了,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好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可厚非!
简直无耻!
虽三妹妹对他有意!但他分明早已婚配,怎能对其他女娘有瓜葛。
方才与三妹妹眉来眼去,举止轻浮!简直有辱斯文!臭不要脸!
“三妹妹自小在生母身边长大,规矩没学好,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宋兄海涵。”吕少煊忍着心中不快,笑道。
宋祈安眉梢微扬,不以为然道:“吕公子,多虑了。”
吕少煊一愣。
这宋祈安果真无耻!
吕少煊看了宋祈安几眼,要斥责的话在舌尖转了转又咽下,最终叹了声,没再说话。
罢了,三妹妹的生母得宠,自己又是主意大的主,且宋祈安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是他能置喙的人。
两个都是他招惹不起的人,怕了怕了。
多说无益且容易引火烧身。他还是作壁上观吧。
吕少煊暗忖片刻,便端坐如常,与宋祈安说些客套话,只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宋祈安见他还算识趣,也不再追究此事,配合着他继续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一时间倒是显得宾主尽欢,和谐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