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再叫苦叫累了，吭哧吭哧地干吧！
    他们只是需要把设备搬回去一下，人家不管是谁，把这些设备从外面弄回来，就问这个难度大不大？
    亏得他们刚才还觉得多，这时候，谁敢嫌多啊！
    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对得起季夏吗？对得起祖国吗？对得起民族工业吗？
    几连问下来，这些人都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机场几个通往不同方向的出口全部都被平了，废墟被挪走，通道打开，一辆辆运输车过来，大的，小的，为了抢时间，也不分彼此，搞合作共赢，沿着顺序往外拉设备，拉到是哪个厂的就往哪个厂送。
    凌晨四点半，机场上终于空了，通往县城的路上，一辆车接着一辆车，排得密密麻麻，后车接着前车，连拖拉机和板车都出动了。
    一直到五点钟，最后一辆车入了县城。
    卫振国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就跟离了水的鱼儿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旁边的人吓得要死。
    “老卫啊，你咋回事啊，要保重身体啊！”梁子华离他最近，想到一夜里头，卫振国是最累的那个，便打算和他寒暄两句。
    倒是把梁子华吓了一大跳，连忙拉他。
    结果，梁子华一使力，轻轻松松地就把卫振国给提起来了，他更是心头一震，“老卫啊，你这是咋回事呢，怎么轻了这么多，你是不是病了？”
    这一说，真的是勾起了卫振国的伤心事啊！
    他两行眼泪跟面条一样宽，自己站好，拍了拍身上的雪粒，“老梁啊，不瞒你说，我这一段时间来，过得那日子，真不是日子啊！”
    关键是，这日子，他还望不到头。
    看看今天晚上弄回去的这些生产线，设备，不都是事儿？
    原先还想着，他们抢工把厂房搞出来，如果生产线到得晚点儿，他们还能歇歇，结果，现实给了他们会心一击。
    梁子华哪里知道这些，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难题，道，“咋回事啊，和老朋友说说呗，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卫振国摇摇头，想说啊，说得出口吗？
    比起那些想尽办法，冒着生命危险，行走在刀山火海中也要将设备弄回祖国的同仁们，他们只是苦一点累一点，他有脸说吗？
    没脸！
    开不了口！
    “没事，没啥事！”卫振国抹了一把脸，为刚才自己无意中说的话羞愧不已，慌乱逃离，“走了走了，回去还有一堆事儿！”
    梁子华看他情绪大起大落，还是有些担心，但来不及挽留，卫振国就跟逃一样跑了，他只来得及伸出尔康手，“哎……”
    莫名其妙！
    梁子华担忧不已，对秦骁道，“这老卫咋回事，不会是身体有什么大毛病吧？”
    视死如归的样子！
    秦骁深知缘由，但也没有多说，“应该不会，最近，县里都很累的！”
    梁子华笑道，“累就对了！”
    现在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冰县，梁子华也知道大家都很累，但没办法，“来年秋收，如果生产队需要人手，我们也想办法支援一下吧！”
    “应该不会需要！”秦骁道。
    梁子华疑惑，秦骁解释道，“这次的项目清单里有收割机的项目规划，每年最忙的季节是夏收和秋收，如果有收割机的话，这两大难题就能解决。”
    梁子华充满了憧憬，“小秦啊，你说咱们国家实行农业机械化的道路还远不远？”
    秦骁知道他已经有了答案，也懒得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这时候，他才发现，季夏之前开来的那辆车不见了。
    但他只是眼眸暗了暗，别的什么话都没有说，用车载着梁子华回到了师部，等梁子华对下一步工作做了部署，他才被获准请假一天，陪季夏检查身体。
    季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只觉得有点热，被人紧紧圈在怀里，她睁开眼，看到了秦骁那张放大的俊脸，眼神清明，像是一夜没睡。
    这时，季夏才感觉到，小腹上贴着温热的掌心。
    他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不累吗？
    “你回来了？”季夏问道，她正要起身，秦骁支起上身，凑过来含住她的唇，吻下来。
    季夏想到两人都没有刷牙洗脸，去推他，手掌覆在他的胸膛上，“还没刷牙！”
    秦骁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忙松开，激动的神色难以自已，“夏夏，我真的当爸爸了吗？”
    季夏不由得笑，“这种事，我会骗你？”
    “我今天陪你去医院。”秦骁的心依旧很忐忑，“顺便问一下医生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季夏没说，她已经去医院检查了，“嗯”了一声，“你先休息，不急，我们下午再去。”
    她打算捐献一台b超机出来，看能不能给她的宝宝拍一个b超，截一张胚胎照片，留个纪念。
    “我不累，我起来给你做饭，你早上想吃什么？”秦骁一直觉得不真实，他当爸爸了，媳妇儿怀了她的孩子。
    他当爸爸了，他和媳妇儿有孩子了，这一生，无论将来季夏还要不要他，他终归是有了和她永远斩不断的关联。
    季夏有点后悔这么早把怀孕的事告诉秦骁，她之前在秦骁面前就像是一个十级残废，现在变成了一个需要细心呵护的琉璃娃娃。
    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被穿好衣服，被刷牙洗脸，再被扶到厕所门口，要不是季夏真的有些恼怒了，秦骁恨不得陪着她上厕所。
    “我在外头等你！”秦骁担心得手足无措，坐立不安。
    “你去做你的事去，谁掉厕所里我也不会掉厕所里。”季夏有些无语，这是旱厕，她怎么掉得进去？
    “那你小心些，别摔着了，回头我在厕所旁边加一个扶手，你进门就能扶着。”秦骁心里已经在思索要做什么扶手了。
    季夏有些急，推他出去，将门关上，上了个厕所，好在秦骁在外面听到里头的声音，怕她出来难堪，终究还是不敢捋虎须，又怕她上完厕所肚子饿，去了前面准备早餐。
    后院不知道何时搭了个鸡棚，菜地里也被挖了几条沟，大约是用来排水的。
    季夏从厕所出来，打量了一下自家后院，这些应该是秦骁抽空时做的，他一个大院子弟，当兵的，还有这种手艺，也是让季夏有些新奇。
    院墙外传来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低低的抽气声，不细听的话，根本听不见。
    季夏皱起眉头走了过去，贴着后门听了一下，果然是有哭声传来，还是个孩子的。
    她打开后门，那孩子哭得正投入，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跳起来的时候，左脚没有受力，朝一旁侧倒，季夏扶了她一把，是个瘦弱的孩子，面黄肌瘦，穿得也非常单薄。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在这儿？”季夏好奇地问。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大院里谁家的孩子，一大早的，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跑来这里哭。
    “造孽哦！招娣啊，你奶又打你了？一大早的，也不让人安生。”
    说话的是何大姑，挎着个篮子，从后面的小路过来，看到后，怜悯地摇摇头，也不等这孩子说话，就跟季夏道，“小夏，你从娘家回来了？”
    季夏点点头，看着这位叫招娣的孩子问道，“何嫂子，这孩子什么情况？”
    招娣一溜烟跑了。
    何大姑凑近一点道，“三营副营长家的孩子，家里总共也就两个女娃，他老娘硬是一个都容不下，成天从家里写信来，不是要钱就是催着生儿子。这有好几年没动静了，前两天说是怀孕了，他老娘大张旗鼓地过来伺候媳妇生孙子，这才几天功夫，又是打又是骂，整个院里都不得安生。”
    因为整个大院都知道的事，何大姑也没有隐瞒，一股脑儿地跟季夏说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隔了一个院子又传来骂声，啥话都骂，隐约夹杂着孩子的哭声，还有细细的哀求声。
    “哭，就知道哭！没本事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这家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声音突然高亢了很多，季夏也就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