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公交站。
    杜之荣背着包，端着纸箱，眼神涣散地看着面前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一脸愁容。
    身为金腾的外贸部长，他当然是有车的。
    只是这两天刚好送去年检了，暂时开不了，只能坐公交上下班。
    好在自己还在还房贷的那套房子离公司不远，就算坐公交也要不了多久。
    其实杜之荣还挺喜欢坐公交的。
    在公交上，他不用开车，不用匆忙，不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提升业绩。
    不仅能放松精神，还能靠着窗看外面的风景，让心绪伴随着车身摇晃上下起伏。
    可现在，他没那个心情了。
    一时激动选择了辞职，随着热血消退，杜之荣心里只有无限的忧愁。
    之后该怎么办呢？
    他这个年纪，该去哪里再找下家呢？
    放眼望去，杜之荣看不到前路，只觉茫然无措。
    “唉…”他苦涩地叹了口气，“还是太冲动了…”
    “回去怎么跟依依交代啊…”
    依依是他老婆的名字。
    两人结婚以后，生活也算和谐。
    方依依放弃了自己的工作，在家里照顾孩子，做全职主妇，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任劳任怨，十几年来没有一丝怨言。
    杜之荣没了后顾之忧，也能够安心工作，供养整个家庭。
    各司其职，让小家庭幸福美满。
    可现在呢？
    他突然辞掉了工作，放弃了自己的职责。
    该要如何向老婆解释？
    杜之荣在公交站坐了一个多小时，错过了好几趟回家的公交。
    不是他没看到，只是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回家面对老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横竖已经辞职，再想那么多也…”
    眼见又一趟公交车到来，杜之荣拍拍屁股，就要起身上车。
    边上突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哟！杜部长！还没走呢？”
    这声音有些耳熟。
    杜之荣转过头去，竟看见了个意外的面孔。
    “吴总监？”
    他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吴余笑了笑，“金腾已经把我优化掉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什么总监，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样啊。”
    杜之荣低下了头。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听吴余这个当事人说起，他还是觉得有些荒谬。
    “竟然连吴总监都开除了吗，”他还是没更换称呼，“小何经理还真是…有魄力啊…”
    杜之荣本想说昏头，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好，才改了这么个形容年轻人的描述。
    “鬼知道呢。”
    吴余依旧开朗地笑着：“不说金腾那些事了！”
    “刚才看到老杜你的辞职申请了，应该也是不准备在金腾干了吧？”
    “有没有想好之后的去处？”
    听吴余问起，杜之荣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我这个年纪，别家公司优化还来不及，又岂会另外再招？”
    “倒也是。”
    吴余赞同地点头。
    杜之荣现在的状况其实挺尴尬的。
    履历不上不下，去大公司做管理层不太够格，做基层又太轻贱自己。
    去小公司嘛，又不一定能有之前在金腾的待遇。
    他会犹豫不决也很正常。
    不过这样也好。
    他犹豫，吴余才能有机会嘛。
    “既然如此，有没有考虑过继续跟我干？”
    杜之荣本来还在思索吴余的来意，突然听得此问，也是愣了下：“吴总监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吴余笑道，“我准备创业了，也是外贸公司，需要一个业务部长，老杜你有没有兴趣？”
    “这…”
    杜之荣惊讶地看着吴余：“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
    “金腾的态度你应该也看见了吧？”
    “明明都是尽心尽力做事，却都逃不过被优化的下场。”
    “既然都这样了，我为什么还要再给别人做事？自己开个公司不香吗？老杜你要不……”
    “我要来！”杜之荣突然打断道。
    “呃…”他这么果断，反倒是吴余噎住了。
    心里酝酿了许多劝人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他张了张嘴，道：“不跟你家里人商量一下？”
    “不用。”杜之荣激动起来。
    脸色变得红润，眼里也没了方才的愁苦，反而都是期待的光芒。
    “吴总监为人，我信得过！”
    “你说说要做到的事，肯定都做得到！”
    “跟你做事，肯定不会吃亏！”
    对于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总监，杜之荣还是非常信服的。
    他当初进入公司没多久，才刚刚展露些能力，就被吴余看重提拔，负责了很多客户的沟通维护。
    两人配合无间，给金腾抢下了很大一块市场。
    别的不说，至少能力这一块毫无问题。
    而人品嘛…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杜之荣在公司四五年，除了那些渎职被开除的员工，还没听谁说过吴余的坏话。
    这样的情况，足以说明问题了。
    对于杜之荣的夸赞，吴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坦然受下了。
    笑道：“多谢老杜你的信任了。”
    “哈哈，我也是实话实说，”杜之荣同样笑了起来，“话说，我什么时候能去上班？”
    “不急，”吴余道，“现在办公场地还没定好，好些事情都还要安排。”
    “不过你放心，最迟三天内就会弄好的。”
    “不会耽误老杜你的时间。”
    公司注册并不麻烦。
    场地已经看过，有了预选，三天时间内足够安排好所有事情了。
    “没事没事，”杜之荣连连摆手，“我现在就无业游民一个，哪里有什么时间能耽误？”
    “吴总监你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就好。”
    “等你那边事情弄完了，吩咐我一声就行。”
    “不过…”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文秀也离职了。”
    “吴总监要是有意的话，可以联系下她，把她也拉进新公司。”
    “啊？”吴余愣了下，“展文秀也离职了？”
    “是啊，”杜之荣点头，“就上周六的事情。”
    “你不在，何长宇把文秀喊过去不知谈了些什么，出来之后她就收拾东西走了。”
    “这样啊…”
    吴余很有些意外。
    在他印象里，展文秀是个很优秀的人。
    当初入职时才毕业没多久，就能把自己负责的工作内容一丝不苟地做好。
    无论是最开始的遴选，还是之后具体的商谈，她都能很好地应付那些精明的供应商。
    吴余很看好她，是以很快就举荐了她做采购部长。
    “真没想到啊…她竟然比我还先跑…”
    他“啧啧”两声，有些惊叹于这小姑娘的果断。
    摇了摇头，对杜之荣道：
    “我之后会去问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