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穗本以为兄长的婚宴结束后济南涌入的人流会慢慢地散去,跟着曹操回来的朝臣也会逐渐离去,毕竟连曹操都不能在济南久待。
可她万万没料到,居然会有人专门来逮她。
曹穗双目无神但身体规规矩矩,嘴角带着好似雕刻上去的假面微笑坐在那,对于耳边因为她而发出的争吵声置若罔闻。
杨彪和孔融莫名其妙地来找曹穗,然后莫名其妙地说起她的婚事,到这里已经足够莫名其妙,可接下来两人就当着曹穗的面莫名其妙地互相攻击,衍生到旁若无人地吵架。
曹穗:……
除了微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害怕上去劝架后成为众矢之的,然后被两个老头当作共同敌人一顿骂。
曹操接到曹穗求救信号过来时,见到两个唾沫横飞的老头,踏进的半只脚隐隐有退缩之意。
曹穗望见救星,眼睛一亮,自然不会让他临阵退缩,高呼道:“阿父!”
曹操若无其事地落脚,稳健又严肃地走进来,当作没看到因为他进门停下争吵的两人。
“穗儿,你和两位世伯做什么呢?”曹操一点都不谦虚,直接将杨彪和孔融定为世伯范畴。
“……”曹穗沉默了一瞬,实在是她阿父段位有些高,装聋装瞎的本事更胜一筹,“两位世伯正在友好交流,言辞高雅,内涵极深,女儿才学浅薄,许多深意实在听不懂。”
杨彪:“……”
孔融:“……”
曹操:“……”
曹操没想到曹穗当着他们的面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一时之间感觉自己连带着旁边站着的两个老头都被讽刺了。
杨彪&孔融:“……”
你们父女俩别以为现在有权有势就能如此侮辱人。
尤其是曹孟德,你以为自己很年轻吗?
曹操转过身朝着看着他没好脸色的两人和和气气道:“两位来参与我儿大婚,实乃意外和荣幸。朝中可是离不开二位,没想到两位居然放得下陛下还留在济南。”
这都不是话里藏刀了,直接是把刀子甩出来扔两人面前。
曹穗见曹操开始发力,默默站在旁边装文静的乖女儿。
孔融冷哼一声,“我等哪里比得上曹司空位高权重,曹司空都舍得下,我一闲人有何可担心的?”
曹穗心里暗道:还是个和阿父顶牛的犟驴啊。
曹操不恼也怒,这等讽刺在他听过的话里实乃小儿科,“文举兄名门世家,孔夫子之后,更是在北海经营数年、百姓爱戴,如此自谦叫天下九成的人都无颜面活下去。”
孔融一脸犹疑,双眼都写着“你又想要做什么幺蛾子”。
曹操视而不见,依旧一副其乐融融的神情,还上前抓住孔融的手,“我刚刚隐隐听见两位起了争执,好似还和我家穗儿有关,不如说与我听听?”
曹穗默默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更低。
一直沉默的杨彪没有再沉默,“司空教子有方,尤其是女公子。若是小儿能得女公子垂青,佳儿佳妇好不美哉!”
曹操:“…不知文先兄口中的小儿,是哪一位?”
曹穗偏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曹操,眼神好似要将他灼穿。
阿父,我喊你是来解围的,不是来给我正儿八经商量备婚人选的。
曹操冲着她点点头,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杨彪:“自然是小儿杨修。”
“原来是德祖啊!”曹操还真演起来,“德祖是个好孩子啊。”
然后他又冲着旁边的孔融道:“文举兄推荐的是哪一位小辈?”
孔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是小儿。”
曹操这就不熟悉了,但还是没落下面子工程,“文举兄的儿子定然不差。”
曹穗左手抓着杨彪,右手抓着孔融,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表情,“两位的儿子我都喜欢,实在是难以取舍。”
曹穗面上都囧囧的,尤其是在自己隐隐被排斥在“老头组”之外后。
她也不是非得掺和,就是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曹操当作没见到两人一脸嫌弃和打量,一脸忍痛的表情,“既然如此,不如两位都将儿子送过来吧。反正我穗儿是要招婿,也没说不能多选几个。若是两位贤侄有容人之量,我这个阿父就替女儿做主全收了,两位也不用在此争执伤了和气。”
……
曹穗已经被震麻了,她心中对曹操的敬仰如同海啸翻涌、火山喷发……胡言乱语都无法表达她此时的激动。
杨彪和孔融显然也被曹操的不要脸和开放的理念惊在原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还是孔融到底稍显“年轻”,脑子回转得快,迅速抽出手,指着曹操都还在颤抖,显然气得不轻。
“你…”
曹操眼疾手快,伸出手就抓住他伸出来的手指,自古占了便宜的那个人情绪都稳定,曹操对于孔融的激动表示能够大度的体谅。
“文举兄,我明白你的喜悦,但刚刚的话莫要放在心上,我不过是建议建议而已。”曹操立刻改口,真就是把人当狗遛。
曹穗已经担心起来了,孔融和杨彪身形算不上魁伟,但也不是弱不禁风的文人形象,士族君子六艺可是学得不错,她担心曹操再口嗨,真会被人逼着急了动手。
杨彪此刻脸色难看得比醉酒后想起来抱着曹操痛哭还要黑,他也一甩手,冷哼一声,明白曹操没有嫁女的意思,不准备再和他浪费功夫。
曹操则是完全不看他的脸色,刚刚说那么过分的话都没有被打,两位果然是文雅人。
那自然要趁此机会再多说点。
他继续冲杨彪道:“文先兄,德祖在我儿这你可放下心,绝对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偏待。我听闻你膝下还有一女,其实我没告知两位贤兄,我儿不单单喜欢俊俏的儿郎,就是各有千秋的女郎也喜欢。”
曹穗已经认命了。
她在杨修面前口嗨是一回事,但被长辈说到其他长辈跟前又是另一回事。
脚趾头都已经在默默抠地,随时准备遁走。
显然,杨彪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杨修也不曾把曹穗某些“秉性”事无巨细地告知,以至于叫他此刻居然无言以对。
送走气呼呼的两位自荐说媒人,曹穗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阿父,你实在是太拼了。”
曹操没好气道:“还不是你不早早选定,一群人就跟苍蝇看见肉一般,现在已经盯上你了。”
曹穗腹诽这比喻可真难听。
她趴在案桌上,“成婚的人选哪里能草草选定?”
曹操也就嘴上说说,不然刚刚也不会口出惊人。
“日后你可要注意些,喜欢好颜色没关系,但莫要上心。”曹操教女儿“渣”那是一点负担都没有,“更要小心别着了别人的道,就连袁本初都来信和我说联姻之事。”
曹穗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突然都走起联姻风来了?
“阿父放心,我就喜欢看看,越漂亮越危险的道理,我明白的。”曹穗赌气道,“若是他们敢来,我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曹操刚想要劝她也不用如此一概而论,毕竟有的单纯就是想要发挥枕头风的作用,求的不过是权势富贵。
然后就听到曹穗振振有词道:“全部都来给我当牛做马、拉驴推磨。”
曹操默默咽回已经到嗓子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