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呀?我脸上又没有花,你瞅我干鸡毛?”
赵虎坐好后久久不见刘国权开腔,拿着大搪瓷缸子敲了敲炕桌。
“虎子你瞅我这鞋底子像不像茶楼里说相声的惊堂木。 ”
刘国权拿着破棉鞋往赵虎面前递了递 ,一股咸带鱼味立马就飘了出来 。
“像你二大爷 。”
臭味赵虎往后仰着身子就开骂。
“那你摆着龙门阵干啥?我踏马还以为我家变茶馆了呢?”
刘国权指着炕桌上瓜子、茶水、花生豆、很是不满。
尤其楚恒这小子 ,盘着小腿往炕头叠好的被子上一靠,嗑着瓜子 就跟以前公子哥似的咋看咋欠揍 。
“老刘 ,来了就是且,你怎么跟人说话呢。”
巧霞回屋把一身干活穿的破衣服换了 ,穿上了压箱底的红线衣。
也不嫌乎冷,就这么出来把赵虎他们带来的桃酥装进盘里端到炕桌上。
刘国权不高兴了 ,那红线衣是他媳妇嫁过来时候穿的, 现在明显的小了一号, 巧霞那俩奈子勒的形状都显出来了。
“上次我那几个叔伯弟兄过来 ,你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甩脸子, 现在虎子他们来了 ,你把自己打扮这么漂亮 ,你要干啥?出墙呀?”
刘国权说的话好悬让赵虎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
扭过头看了一眼楚恒 ,俩人都没敢接话。
还出墙 ?我草,哪来的自信。
刘国权他媳妇长的要说难看吧, 那是严重了, 但也跟好看不搭边。
黝黑的小胖脸 上被这寒冷的气温都冻裂了 ,满是油腻的头发都快成绺了 ,指甲缝里还竟是黑泥 。
虽然换了身衣裳 ,拿铅笔画了画眉毛 ,但赵虎表示他是野猪吃不了细糠 ,他可享受不了这艳福。
“你那狗嘴里就吐不出一个好词来。 ”
巧霞下炕对着刘国权屁股蛋子“哐当”就是一脚:“虎子是不是你过命的兄弟?我打扮打扮不也是给你长脸的吗 。”
巧霞不解气的一连踹了好几脚, 转身把炕头的鸡毛掸子拿在手里翻旧账:“可别提你那几个叔伯兄弟了 ,进了屋就盯着我屁股蛋子瞅 ,咋的,是没见过好老娘 们儿还是没见过生他养他的地方啊!”
这话越说越混账了,楚恒也是怕打起来 ,坐起来连忙插话 劝架:“嫂子你别跟权哥一般见识 ,他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赶紧来炕上暖和暖和。”
说完还赶紧起身让出个地方。
“就是,唠唠咋还急眼了 ,还听不听故事啦?”
刘国权也是就坡下驴 ,脱鞋上炕挤在了他媳妇边上 ,拿过赵虎的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敲拖着戏腔:“这江湖险恶呀!尤其是这官场 ,一个个穿的人五人六,满肚子却是狼心狗肺。 ”
刘国权一脸悲愤,语调押韵就跟说定场诗似的。
赵虎斜着瞅了他一眼 ,心里打定主意 ,要是这玩意儿再扯犊子玩就抽他丫的。
“这事还是从我四九城回来说起吧 ,当时报社上边就找我谈话啦 ,要给我加加担子,说我从四九城镀金回来就让我去市里宣传口当个干部 。
等我回来,档案早就调过去了, 宣传口大科长 ,这官不算小了吧 ?”
说到这,刘国权苦笑一声:“没等我高兴俩月就踏马让人给下了套了。”
“咋的了, 手底下有刺头呀?”
楚恒听的入迷,瓜子都不嗑了, 趁着刘国权停顿插了一嘴。
“刺头?那到没有 ,就是我说话跟放屁似的, 没人听呀。”
“瞅你丫这出息, 这不让人架空了嘛。“
赵虎把手里的瓜子扔回盘里, 吸溜了一口茶水, 点上根华子 ,吐着眼圈就把刘国权的老底给揭了。
“谁说不是呢,后来我弄明白了,糙他大爷的,我的副科长是踏马知府的公子爷,叫刘泰,长的娘们唧唧跟太监似的,一天天就知道照着镜子往头上摸雪花膏。 ”
“就是那个瘦高个、深眼窝,薄嘴唇那小子吧?还带个眼镜。”
楚恒一拍桌子打断刘国权, 语气有些激动。
“哎对, 就那逼崽子,别看说话轻生细语的,手段可高呀,宣传口的爷们看见他全都弯着腰鞠躬 ,丫的说啥就是啥连个敢顶嘴的都没有。 ”
刘国权说完话锋一转看向楚恒:“咋的,你见过这小崽子?”
“何止见过呀 ,那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
楚恒笑着把昨天他俩去衙门找他的事说了一遍,尤其赵虎扇提溜着裤腰的刘泰这事更是描述的绘声绘色,让刘国权哈哈大笑,分外解气。
“虎子你直觉挺准呀!我踏马落着逼样全踏马让他们两口子害的。 ”
刘国权也点上根华子,起身从饭桌上端了两碗酒过来和赵虎碰了一杯,接着咬牙切齿讲了起来。
“我当时都认草鸡了,一天天老老实实的喝茶看报就图个清闲。
可这逼仔子还踏马给我下绊子。”
“咋滴了。”
赵虎后仰靠在身后的被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脸已经拉了下来,显然刘国权的遭遇让虎崽子有些生气。
“中秋节没几天,大早上 我去单位上班,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有个娘们在喊救命。
我当时也没多想,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说到这,刘国权停顿了一下,歪着头瞅赵虎:“虎子,你猜我进去看见啥了?”
“还能瞅见啥?坏了人家两口子好事呗。”
赵虎随口一说,刘国权立马就竖起大拇指:“说对了一半,当时俩人还没结婚,就因为我,这对狗男女才成了两口子。 ”
“咱老刘不说是啥正人君子吧,但也算个好汉,看见这事能不管,我当时一脚就给那公子哥踹出去八丈远。
然后就把上衣脱了给那娘们盖在身上,本来还想着再给刘衙内松松筋骨,给他脑瓜子打放屁喽。
谁成想,这犊子也喊起救命来了。”
刘国权讲到这苦笑一声:“踏马的,没吃着狐狸肉还特么的惹了一身骚。”
见屋里人还瞅着他,刘国权把手里烟头摁灭:“剩下的不用我讲了吧。 ”
“那娘们反水了吧,把脏水扣你脑袋上了。”
楚恒说的很是笃定。
“可不被儿,老子衣服都在人家手里,还光着个膀子,黄泥巴进裤裆,上来就被保卫科捆局子里去了。”
“不是,你小子战场上那机灵劲去那了?这么大个局就没看出点端倪?”
赵虎也被这事整的哭笑不得,拍了拍刘国权的脑袋,问他当时咋想的。
“糙,我进屋那会,那小娘们都被扒的就剩个裤头了,我还咋想?先煽了那狗日的呗。”
“也没毛病,要搁我也得中招啊!哎对了,那娘们叫什么名儿?”
赵虎琢磨了一下,点点头,人家就是奔着刘国权去的,早就打听好了他的脾气秉性才设了这么个局,一般人还真是没招。
而且,对呀那个小娘们,赵虎反而有些好奇了,要是换别人她们可没有丫这么有魄力。
“叫夏荷,瓜子脸,长大挺文静的,谁知道心眼子这么脏。“
提到这娘们儿,刘国权也是没有好脸子,捏着拳头一口浓痰就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