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老三拉开了卷闸。
我站在门边上,朝外瞅着。
唐欣身边跟着二十多个人,手持棒球棍和电棍,甚至有人手里拿着枪。
卫春歪倒在地上,脑袋被一个魁梧男子踩着。
地上有不少斑驳的血迹。
但是卫春带过来的人,受伤应该不是很严重,已经开车滚了。
唐欣戏谑看着我,京城大妞说话变成了东北腔。
“你瞅啥?”
“瞅你咋地?”
我心里恐慌,但也比较敢接话。
这时候,本来已经停下来的摇滚乐,忽然又轰了两三秒,发出的是劲爆的架子鼓和电吉他伴奏。
唐欣朝着六辆越野车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儿子,你出来!”
“你是欣姐,别冒充我长辈。”
“瞧见了么,王姨的不孝儿子是不是有点可爱?”
唐欣朝着身边的男子看了过去。
男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也早就留意到了这个人,他约莫方脸,个头应该在一米八,看似精瘦,但肌肉一定很发达。
站在地上,左脚内扣,右脚外八,一看就是实打实练出来的,腿功了得!
“董航,你出来!”
“有种你进来!”
我不得不用拙劣的方式与唐欣抗衡。
唐欣在两个人陪同下,朝着文玩店走过来。
其中个头达到了一米八的女人,就是涌浪酒吧主管潘可青。
之前见过面,可这个晚上她穿着运动装和运动鞋,整个人犹如是夜色里燃烧的烈焰,差点没认出来。
走进文玩店,唐欣与我的距离不足三米。
她朝着练家子男人看了过去,愠声道:“武全友,给这小子脑袋来一脚,让他的脑脊液从鼻孔流出来!”
左脚内扣,右脚外八的男子,右腿忽地颤了一下。
我快步后退,这才意识到他只是一个假动作。
在我停顿瞬间,他箭步冲过来,右脚给我左腿膝盖来了一下子,左手扣住了我的肩……
行云流水的小擒拿,制服了我。
我感觉自己的膝盖骨都要被踢碎了,这是真下狠手。
我的脑袋被摁着,用力抬头看着唐欣,冷声道:“唐欣,你到底是不是来帮忙的,涌哥怎么给你说的?”
“如果我没帮你,卫春带过来的三十多人,怎么就被打展了,其中有十多个人胳膊腿骨折。”
唐欣说了打斗情况,然后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鄙夷道,“接下来你的反抗多么激烈,打你就多么狠,一直到你昏迷,无法动弹。”
“唐欣,你是豪门大小姐,后海唐家黑白两道八面威风,可我就是一个没什么钱,没什么靠山,很平凡的傻逼,我不值得你这么去修理。”
“你的确很弱小,可我就想修理你,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说自己傻逼,算是没有冤枉自己,你他妈一脚差点踢死了我的老师。
帮了你的忙之后,我也该为自己老师出一口恶气了。最后问你一句,你打算反抗还是配合?”
唐欣抬起手时,有人将电棍放在了她手里。
而她的一双眼睛瞟着的部位,几乎要让我发疯。
“我给涌哥面子,配合你算了。”
“这台阶找的,滑梯一般。”
唐欣朝着耿老三和大头看了过去,“你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耿老三慌忙点头,提醒道:“董航,带走你的钱。”
“知道了。”
这时候,武全友松开了我。
我走到后面玩牌的房间,将自己的钱放到了挎包里。
赌本五万加上赢到的十多万,接近二十万。
我挎着包,面朝唐欣那些人走了过去。
唐欣嘴角轻笑:“你们看啊,赌徒董航挎着包,一瘸一拐走着,像不像电影的一个镜头。”
功夫深不可测的武全友笑道:“欣姐,似乎没有这么一部电影。”
“回头让董航本色出演,这么帅这么喜欢赌,一炮走红。”唐欣调侃着,看起来她的心情特别好。
一旁的潘可青似乎有点迫不及待:“欣姐,等到了涌浪酒吧,就该我收拾他了。”
“嗯,天亮以前,你尽情调教他。”
离开了文玩店。
我坐到了唐欣所在的越野车里。
六辆越野车,去往三里屯方向。
后座上,潘可青的一双手很不老实。
时而在我心口游走,时而摁住我的腹部。
“董航,如果你能猜到我的净身高准确数字,也许我会对你温柔一点儿。”
潘可青明显是逗我,我选择沉默。
“董航,你不但长得帅,嘴唇也很好看。一个男人俊美成你的样子,需要很多巧合。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那才可以呢。”
“你说的对。”
我内心消沉,却也只能响应。
此刻。
我想到的不是王莲,而是海棠阿姨。
多么希望,杭城海棠真实存在,而她看到了我的遭遇,忽然就飞过来拯救我了。
“董航,你说啊,我到底有多高?沉默可没用,到了涌浪酒吧,你多么痛苦,或者多么舒畅,都是我说了算。”
“一米八。”
“以厘米为单位,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才算过关。”
“180.6厘米。”
我随便蒙了一个数字。
潘可青竟然沉默了,难道我猜准了?
片刻后,她说道:“如果我换个发型呢?”
“阿青,如果你的头发竖起来,那肯定就超过两米了。”
“哈哈……”
潘可青一阵笑,悠然说,“你真的帅,而且很可爱,如果天亮之前我废了你,也算艳福不浅。”
到了三里屯。
我很少来这里。
有记忆以来,来三里屯绝对不超过五次。
没有泡吧的习惯,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
但是我的父亲,曾经在三里屯凯泰食府当过一年多厨子。
看到了凯泰食府长形的二层楼,我脑子里闪现出父亲的音容笑貌,还有凯泰食府的女老板,又黑又丑的姜巧芸。
如果父亲脑出血去世当真有蹊跷,姜巧芸的嫌疑不算小。
但是在没有明确的线索之前,我依然相信大医院医生的判断。
看到了一个接一个酒吧,ktv,饭馆和购物场所。
这才发现,夜色中的三里屯,远远比自己印象中更繁华,更迷醉。
“三里屯居然有这么多酒吧。”
我自言自语,却引来一阵笑声。
副驾位置的唐欣回头看着我:“董航,你在京城生活了25年,可你都不知道三里屯在不同的年代都是什么样子,很可悲。”
“这有什么,京城人也不会总来三里屯,如果不泡吧,来三里屯干什么。”
“来吃饭,来购物,来溜达,都是可以的。”
唐欣说话似乎多了几分友好?
难道今晚,我不是那么难过?
可唐欣接下来的话语又让我心里昏暗下来。
她说,董航,你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逼。
看到了涌浪酒吧。
跟其他酒吧门面很不一样,涌浪酒吧是一座独立的三层楼。
达到500平的酒吧,规模就算可以了。
可涌浪酒吧这座楼,从外观看,使用面积就在两千平之上。
下车之后。
我跟着唐欣那些人,走进了涌浪酒吧楼房。
楼房内部靠边的地方,有楼梯。
楼梯左侧,有清吧、咖啡厅、西餐厅……
唐欣笑问:“来这里消费过么?”
“第一次来,有点饿了,欣姐请我吃西餐?”
“你丫又臭又硬,请你吃粑粑还差不多。”
唐欣面色冷酷,恶狠狠说着。
几乎没在一楼停留,走楼梯到了二楼。
有墙壁和大门阻隔,可还是听到了翻滚的热浪。
这里肯定就是闹吧,可以喝酒,可以蹦迪,可以开派对。
不怎么喜欢泡吧,但我好奇心比较强。
忽然就很想走进去,看看里面的布局和灯光。
也不知道里面泡吧的人都是什么年龄段,男女比例多少,都喝什么酒,玩骰子出不出老千。
继续走楼梯,到了三楼。
这里大概分出了两部分,有ktv包房,也有私密空间。
潘可青开锁打开了一道门,我们走了进去。
走廊铺着地毯,两侧有几个房间,不知道都是干啥用的。
潘可青打开了一道房门。
我正在纳闷,唐欣忽然给我的屁股来了一脚。
我前扑着冲进了房间,摔到了地上。
茫然抬头,看到了豪华的家当,也看到了墙壁上的刀具,弓弩,电棍……
“这里是我的房间。”
潘可青双手抱胸,垂头乜斜看着我。
这时候,如果我爬起来了,肯定还会被人干趴下。
我继续保持狼狈的姿势,强忍着疼痛沉默。
唐欣坐到了沙发上,给嘴里放了一根烟。
武全友用打火机帮她点燃了烟,然后就规矩站在一旁。
唐欣嘴唇微翘,朝着我的方向吹出一口烟气。
“不要觉得自己很委屈,你都不知道自己给白院长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不是说脑震荡,问题不大?”
“比脑震荡严重,轻度脑出血,不至于半身不遂,但是很可能落下后遗症。
那么顶级的专家,那么卓越的学者,以后脑子就不那么好用了,说话可能都不利索。
你给白致远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伤透了王莲和白雨柔的心,王莲流着泪删掉了你的微信和qq号,今后你的生活里再也没有海棠阿姨了,白雨柔哭着大喊,哥哥是坏蛋,我不要哥哥……”
唐欣说了详情,然后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很震惊,很痛苦,但也很委屈。
这么多年,哪怕没有和王莲来往,我心里也在一直祝福她。
不去靠近,不去破坏她的家庭。
就事论事来说,如果不是被癫蛊香水影响,我也不会丧失了理智。
白致远撕扯我,我最多就是推开他。
我的拳脚,不至于落到他的身上。
可现在,严重后果已经发生……
唐欣忽然起身冲过来,抬腿踩住了我的头部,怒声道:“董航,你来说,你应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已经栽到了你们手里,怎么处理我,你们说了算。把我打成残废,或者让我去坐牢,让我人间蒸发。”
“你不想为自己辩解?”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伤害了海棠阿姨……”
我撕心裂肺呼喊。
然后,房间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唐欣问:“你心里只有海棠阿姨,没有王莲?”
“是。”
“可是,杭城海棠本来就是王莲,这么多年,每周陪你谈心的人,一直都是王莲。每年春天和你的生日,你收到的礼物都是王莲委托杭城的心理医生苏荷邮寄给你的。”
原来。
那天我在视频里看到的女人,名字叫苏荷,她竟然是心理医生。
唐欣蹲在地上,拧住了我的耳朵,像是看待俘虏一样看着我。
“每次王莲都说,苏荷,这周末你陪着我家儿子聊,可每次到了周末,王莲就忍不住自己陪你谈心。
王莲的确对不起你,但她也一直在弥补。你以为她抛弃了你,可她一直在陪着你。
可后来发现,你和王莲之间的裂痕和鸿沟,几乎无法通过任何方式弥补。
因为,你情商太低,不识好歹,冥顽不灵,根本不懂得为自己争取财富和地位。
到如今,王莲放弃你了,白雨柔也放弃你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管今后白致远什么样子,都不让你负责!”
唐欣说了很多。
我都听在了心里。
现状几乎无法收场,但我不想给谁道歉。
因为,我有自己的原则,这么多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鼓足勇气为自己辩解:“背后黑手想利用我对付王莲,所以丁圆才给我用上了癫蛊香水!白致远受伤很重,可我也是受害者!”
唐欣面色惘然,呆滞片刻,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只有我和潘可青两个人。
不敢去想,身高一米八,身材无比劲爆的潘可青,会怎么对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