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了我一声，就转身走开了。
    他的脚步很快，似乎不想让我跟太紧。
    我缓步走在他身后，再次发现第六感很神奇，真就遇见了他？
    路边有辆很不起眼的面包车。
    他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置。
    我适当加快脚步走过去，坐到了后座上。
    面包车启动了，我有点慌乱，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就住附近的小区，本来应该带你去我家，弄几个菜喝几杯。但是有点不方便，不管谁去了我家里，都有学千术的嫌疑。”
    面包车开到了龙潭公园附近，一条僻静的路上，在路边停了下来。
    诨号二懒的吕岩青，扭身看着我：“董航，你的好烟给我来一根。”
    “既然坐到了你的车里，我应该喊你一声师父。”
    我拿出了华子，递给他一根烟，然后帮他点燃了。
    “你不用喊我师父，但你的打火机不错，送给我？”
    顷刻间。
    我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怪味。
    这老家伙，见到了好东西就想要？
    如果真是这么贪婪，凭借他的手段，生活品质岂不是如今的一百倍还多？
    “打火机对门阿姨给的，不能给你，回头我可以送你一个更好的。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肯定也了解了平时我的生活，以及我身边都有什么人。”
    我来潘家园，就是想见到他。
    可是上了他的车，却茫然了。
    心里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如何问出口。
    “后生，你说自己应该喊我师父，可你却不舍得把对门女邻居送的打火机送给我。
    可见在你心里，37岁的林婵，甚至比自己的师父都重要。这叫什么？为了吃女寡妇的蜜，一脚踢开自己的师父？”
    吕岩青说笑着，心里应该没有怪罪。
    我挠了挠头：“都说了，回头送你更好的。”
    吕岩青不屑道：“我对这种需要加油，需要换火石的打火机没兴趣，都没有一次性打火机好用。
    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年龄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人啊，你是在寻找爱情，还是在寻找母爱？”
    这种话让我很恼火。
    可是，教我千术的那个人这么说，我必须忍着。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不过是一个男人试图勾搭一个女人，排遣寂寞。
    我和你只有一面之缘，当年找你请教过出千套路之后，就再没见过面。
    我很好奇，你对我的情况怎么那么了解。”
    想到了某种可能。
    可我还是想听他怎么说。
    吕岩青抽着烟，侧身看着莫名的方向，眼神愈发深邃。
    “每一个找我学过千术的人，我都会记住他的样子，别看我没上过几天学，但我的记忆力可能比京城历年的理科状元更好。
    看过段辉家里牌局的视频，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有个很帅的小子，找我学过千术。
    我仔细查看，才发现了你出老千的细节。”
    吕岩青停顿的瞬间，我开始恐惧。
    如果别人这么说，我会否认，会狡辩。
    可是面对眼前的人，我应该坦诚：“段辉家里的牌局，我的确出了老千，因为我发现段辉和杨蓉都是老千，他家里的牌局一直都是老千局。”
    “如果你是聪明人，遇见了老千局，你应该撤退，而不是找机会出老千均衡自己的输赢。
    牌局上好勇斗狠的老千，没一个能有好下场！为了赢，联合多个老千做局的人，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比如段辉、杨蓉、苗丰登这些人，如今就很难混，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拾掇，死于非命见到了尸体，或者直接人间蒸发犹如销户！”
    “师父，你说的一点都没错，玩牌我从没有想过找人配合。如果某些牌局不能去赢，输一点也没什么。”
    我的心境所致，再次喊了他师父。
    看他的表情，似乎很享受。
    可他却摆手道：“一定不要喊我师父，喊我二懒总没错。”
    “二懒？可是……”
    “没有可是，别人都是这么喊的。涉及到了你，我就没把你当成徒弟，你从来都没有找我学过千术，为什么要喊我师父？”
    吕岩青的态度，让我心里一阵感动。
    “当时在段辉家洗手间发现了摄像头，我就有点担心，棋牌室会不会也有摄像头。
    可转念一想，段辉和杨蓉本来就是老千，如果把自己出老千的过程摄录了下来，非但没好处，甚至容易让人抓到把柄。”
    听我说到这里。
    吕岩青脸上浮现很平和，甚至很友善的微笑。
    “年轻人的城府往往不够扎实，总会有天真的痕迹。你应该这么想，段辉和杨蓉不会把每场老千局都摄录下来，毕竟作案给自己拍照的人不多。
    可一旦有新牌友加入，段辉和杨蓉就会摄录牌局，从而观察，新牌友是不是老千，他们会不会被人反手给赢了，或者被人抓了现行。”
    “师父，你说的对。”
    “这么快又不会了？叫我二懒，一辈子都叫我二懒。”
    “二懒，你是对的。”
    “现在，你也是对的，因为你来潘家园找到了我。你这么聪明的人，将来运气不会太差。
    看过有你和林婵参与的牌局，我对段辉说，董航和林婵都不是老千。
    然后，我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骂了段辉一顿，让他毁了有你和林婵的视频。”
    说话的时候，吕岩青一直看着我的脸。
    他的目光，有着长辈对晚辈的怜爱。
    我只能说：“二懒，非常感谢。”
    “我愿意帮你，不是因为你身边的人多么厉害，而是因为你的千术高，这让我很欣慰。
    我喜欢赌，但是出千被叫开，手被捶了之后，很难再上牌桌了。
    千门出千不只是牌局，可以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为了一个局，甚至可以拿出几年时间来铺垫。
    这么多年，京城和外地，多个人找过我，但我有自己的底线，并没有协助过谁。”
    听到这里。
    我又好奇了：“能不能细说？”
    “某些经历是我的隐私，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好吧，你还有什么想嘱咐晚辈的？”
    “以后，你和后海唐家肯定会有交情，但是，你绝对不要给丰收古董店的苗丰登搭桥。
    他手里的好货，都是从盗墓贼手里弄来的……
    其实，这还是次要的，那些大型拍卖行拍卖的古董，很多也都是墓里挖出来的。
    重点是，苗丰登这种人，一旦打过深入的交道之后就甩不开了，不坑惨了你，他就浑身不舒服。他豁出去自己完蛋，都要去坑别人……”
    我有点无法理解，诧异问道：“这是为什么？”
    “苗丰登内心黑暗，看到别人倒霉，比自己飞黄腾达都开心。
    如果走在路上，看到小孩子被车撞了，他会大呼小叫，看起来很有同情心，可是走开之后就偷笑。
    这种人对幸灾乐祸很上瘾，可是当灾难要降临到自己头上时，他就会极度痛苦。
    我的师弟段辉，差不多也是这种人，但是变态程度要比苗丰登轻一点儿。”
    说话的时候。
    吕岩青嘴角一直有着充满鄙夷的苦笑，严重看不上苗丰登和段辉这些人。
    似乎怕我不够用心。
    他冷声道：“董航，别以为我提到的人和事跟你没关系，今后，你还要继续跟段辉、吕岩青打交道。
    因为，你已经认识了他们。
    就算之后你去疏远，他们为了利用你，也会想着法子朝着你靠近。
    遇人不淑，躲不掉，走不开。
    之后，你也一定会认识魔都沈家的人，沈公子一定会邀请你玩牌。
    沈氏集团主要产业是进出口贸易、房地产开发、五星级酒店和娱乐会所……
    但是沈家在蓝道一直都很厉害，在内地有几个很隐秘的地下赌场，同时在濠江某两个赌场设有赌厅。
    如果沈公子自己组织牌局，更是高端局，参与牌局的人让你想象不到。
    比较起来，段辉和杨蓉这种牌友，算低端人群了。
    一旦牌局逮住了老千，那么这个老千将变成沈公子的玩具。”
    听到这里。
    我有点茫然。
    “玩具，难道沈公子……”
    “别误会，沈公子的取向很正常，我说的玩具就像是小孩子喜欢的变形金刚，成年人喜欢的台球杆，钓鱼竿，文玩。”
    “明白了，各种拿捏啊？”
    “对，自从在枫叶大酒店被抓千之后，段辉和杨蓉都快被沈公子盘出包浆来了。
    几场牌局，他们一共从沈公子手里赢走了五千万，却不得不签订了5个亿的借款合同，每月固定偿还500万。”
    闻言。
    我忍不住发笑。
    “沈公子就不怕段辉和杨蓉到死都还不完5个亿？”
    “沈公子重点不是喜欢他们的钱，而是很享受让他们还钱的过程。”
    “明白了，你对我出老千，冒犯了我的威严，我就不会让你好过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么，一共有多少老千，栽到了沈好博手里？”
    “内地和濠江，国内和国外，差不多一共有五十多个？”吕岩青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在回忆往事。
    “这么多老千，都签订了借款合同。”
    “对，涉及到的借款金额，合计超过了一百亿。”
    “牛逼！”
    “臭小子，你这么激动？你也想抓千，让人给你签借款合同？”
    “我肯定不会这么玩，首先没那个实力，再则，我只是单纯喜欢玩牌，一点都不喜欢抓老千。”
    “千万记住，玩牌可以，出老千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绝对不要跟别的老千配合做局。
    如果牌局发现了手段不错的老千，你自己就要停止出千，及时撤离。
    那种与人切磋千术，或者酒后炫耀千术的傻事，一定不要做！”
    “师父，您的话我都记在了心里。”
    “你该说，二懒，你个老丫挺说了什么，你大爷我都记住了！”
    “以后肯定叫你二懒，但我心里，你一定是师父。”
    我从挎包里拿出了一万块，“二懒，今天来潘家园，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见到你，所以提前没准备礼物，这一万块是我孝敬你的。”
    “董航，你这人挺好的，那我就笑纳了。”
    看到了一万块，吕岩青都是双眼放光。
    可见他手里，真没什么钱。
    我问：“混了这么多年，你有多少积蓄？”
    “管得着么？”吕岩青戏谑道。
    我嘿嘿笑，就是要问下去：“段辉让你帮忙看牌局视频，相当于有求于你，没给你钱？”
    “如果我要了他的钱，岂不是甩不开了？如果哪天，他还不起欠沈公子的钱，来一句，我的钱都给了二懒。那么，沈公子岂不是又要捶我？”吕岩青哼声说着。
    我捕捉到了其中的细节。
    又要捶我？
    看来，当年吕岩青的手，就是被沈公子，或者他身边的人给捶坏的。
    看着我。
    吕岩青应该也意识到自己说吐露了，低沉道：“当年在岭南花城一个地下赌场，我玩三公没忍住出了老千，结果被沈公子给抓了现行。
    沈好博这个人，千术不高，眼力一般，但他身边的人太厉害了！
    诨号黑蝴蝶的女人，千术深不可测，抓千更是大手子！诨号铁公鸡的老家伙如今都有六十多岁了，他简直就是蓝道百科全书。”
    “二懒，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沈公子故意邀请老千玩牌，然后给老千做局，签订借款合同？”
    “不好说，你小子的脑袋也不要太灵活，容易惹祸。你可以下车了，我就不给你留电话了，以后，你不要找我，更不用给我钱。”
    吕岩青的言语，忽然变得冰冷起来。
    我下车站在路边，看着面包车走远。
    离开了龙潭公园这条路，我漫步目的一路走着。
    天黑了下来，京城灯火辉煌。
    手机接到了足浴店老板花秋霞的电话。
    “董航，你在哪里？”
    “等我看看，哦，我在丰台。”
    一瞬间，我都有点吃惊。
    自己居然一路走到了丰台地界。
    “夜里十点我去你家，精油按摩和各种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