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一声呕吐声从船尾传来，瘦猴抱着一个铁桶，一脸生无可恋的向铁桶里吐着自己胃里的酸水。
而他的呕吐声如同一个诱发器，又连带着把对面的玛莎给勾起了吐意。
“呕……”
俩人的呕吐声就像是一曲男女对唱，此起彼伏……
没办法啊，虽然雷洪汕的祝词很好，但百令海那恐怖的海流和无风三尺浪的可怕浪涌就像是个无情的筛选考验器，愣生生的将每个人的承受能力清晰的给展现出来。
对于这种情况，老船长圣地亚哥早都已经习惯了，用他的话来说：
“吐啊吐啊就吐习惯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惊喜，圣地亚哥很惊奇的发现，剩下的几个人……
对晕船这种事反应并不强烈。
现在正在驾驶室里把舵的布莱克在多年前就当过水手，而且以前也来过百令海搞过黄金，所以他对百令海并不陌生。
虽然也有一些晕船症状，但反应并不算明显，而且第三天便已经完全适应。
“船头十点方向发现浮冰！”
对讲机里，传来杰夫的警示声，老船长立刻拿起望远镜观察着十点钟方向，果然，一块和篮球场大小的浮冰正在海浪中不时的上下潜浮，犹如一头白色的巨鲸在海中嬉戏。
“收到，干得漂亮！”
老船长用对讲机回复着不到一米外，隔着船板站在船顶上充当了望员的杰夫。
这点距离用对讲机是不是觉着有些矫情？
不不不！
在巨大的海风中，杰夫站在上面吼出的声音很难传到驾驶舱内！
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站在船最高的地方，会因为晃动的原因，距离船底越远的地方晃动的幅度就会越大。
而杰夫能不惧怕这样颠簸的海浪，甚至敢站在小船的最高点充当人肉雷达让所有人都挺惊讶的，但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人家杰夫其实从小就是渔民家庭中长大，从小就跟随父辈外出捕鱼，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
要不是他想换个活法……
人家早都接过了父辈的衣钵，现在该称呼他为杰夫船长了！
而雷洪汕……
他正在玛莎身边负责照顾着这位女士。
他出海第一天也出现了强烈的晕船现象，但是很快，他只用了半天就适应了这种颠簸晃动，第二天就和没事人一样。
这样一个没做过船员的菜鸟能这么快适应不仅让老船长惊讶，其实也让杰夫和布莱克挺惊讶的。
但是只有雷洪汕知道，他第一天确实出现了严重的晕船反应，但很快，他便懂得利用身体里的那种奇怪的能力来缓解晕船症状，而且他强悍的身体机能也迅速的适应了小船的颠簸和晃动，到现在，他甚至可以不用身体内的那种能力，也已经可以应对晕船状况了。
至于最后一人的奥布里……
说实话，大家都对他没啥好感，而且这家伙那天晚上干架时也没有表现出站在一起的态度，不怕你不会打架，但你如果站在大家的身边表现出共同进退的态度……
现在他也不会躺在船舱里没人照顾。
没错他现在正躺着船舱的棺材床上硬挺呢。
作为研究海洋的博士，奥布里其实是经常随各种考察船出海的，但他此前乘坐的可都是那种大型科考船，像这种几十尺的小船……
他坐过的游艇都比这船要大！
而游艇这种一听就知道属于土豪阶层用的玩意，船体里有专门的海上阻尼器，一些大型游艇会有专门的水箱和减摇鳍，甚至是全部都有一个不落的来最大程度的减少海面上的摇摆。
可以说，他就没坐过这样简陋的小船！
所以很快，他便顶不住这样的颠簸也晕船了。
不过好歹他在船上的经验也比较丰富，所以他的晕船反应比玛莎和瘦猴都要轻不少，至少不用分人去照顾他增加负担。
当那块浮冰从小船的左边大约半海里外飘过后，老船长瞟了一眼时钟，然后抓起对讲机摁下了通话钮。
“雷小子，到你上去吹风了。”
从耳机里听到圣地亚哥的命令，玛莎脸色惨白的抱着铁皮桶缩在船舱角落，对着雷洪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你去忙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雷洪汕先检查了一下她身体上用于安全的束缚带，然后从怀里摸出瓶热水递给玛莎。
“多喝点热水。”
在东方龙夏国的文化中，多喝热水一直是一件万能的照顾，感冒喝热水，身体不舒服喝热水，女性来姨妈肚子痛也可以多喝热水……
但这种时候其实喝不喝热水都没法缓解晕船的反应，唯独的好处就是……
吐的时候胃里有点东西让你吐！
免得胃就和拧干的毛巾一样强拧也挤不出几滴水出来！
而且……
热水总比冰水要好入口下肚啊！
从后舱一路扶着各种物体来到驾驶舱，雷洪汕给自己加了一层衣服和裤子后，这才套上了厚实的雨衣。
上面的寒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走之前，雷洪汕瞟了一眼船的坐标和海况示意图，这是鲣鱼号上为数不多的现代化设备之一。
液晶屏上显示着一个气旋正在远离，而鲣鱼号也距离第一个坐标点没有多远了。
但唯独屏幕上显示的速度……
只有可怜的4.5节（约8.3公里）。
“现在我们是逆着洋流走，所以还要克服洋流的逆向速度，等过了海峡口，未来天气一变好，洋流速度也会降低，速度就能提上来了！”
看出雷洪汕有些不解的表情，掌舵的布莱克微微打了点船头，让船艏更好的对准下一个涌浪后向自己的老板解释着。
见状雷洪汕也无奈，鲣鱼号虽然足够结实老而弥坚，但它的发动机确实老迈了一点，全力输出也就只能达到这个速度。
借着小船冲浪落下的瞬间，雷洪汕赶紧打开了舱门，一股子强劲的海风差点没把他给带到海里去。
把安全带扣好并检查一遍后，它这才踩着船舷上湿漉漉的木板爬到了上方。
刚一到上面，又是一个浪头打过来，被鲣鱼号坚实的船身给拍碎，但不少海水呼啦啦的冲上了船顶的位置。
雷洪汕猝不及防下被劈头盖脸的淋了一身，即便是穿着一身厚实的雨衣，但脸上还是被海水结结实实的给洗了一把脸。
“雷，一定要扣好安全带！，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解开安全带！”
杰夫见雷洪汕上来接替自己，赶紧拉着老板爬了上来，然后帮助他扣好左右两边的双重保险，并三叮咛五嘱咐不厌其烦的提醒着自己老板。
“我明白！”
雷洪汕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一个大浪打过来被冲到海里……
救都没法救！
“杰夫，你下去后等下做晚餐时，除了再弄一锅龙夏咖啡外，再煮一锅龙夏米汤出来！要直接能喝的那种！”
“ok！”
在囊棒国服过役，并在一位龙夏老人那学过点东西的杰夫当然知道龙夏米汤是啥，其实就是稀饭。
不过稀饭也分稠稀饭和比清水浓不了多少的清淡稀饭，前者可以当饭吃，后者……
那差不多能直接拿来当水喝！
杰夫知道这种东西其实就是给几个晕船的病号喝的，现在几个人都吐成那样了，胃里的东西早都吐空了，长时间不进食的话那即便等他们适应晕船的症状后……
那身体也早都透支得差不多了。
而这种稀饭能给他们补充水分的同时，也能快速被他们身体吸收里面的营养和热量。
当然最好的稀饭自然就是浓稠一些的肉稀饭，可无奈这些人吃啥吐啥……
看着杰夫安全进入船舱，雷洪汕开始观察四周的海面情况。
现在的海浪大概在4米左右，这种海浪对大船可能不算什么，但对鲣鱼号这种小船……
那就像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那样的颠簸。
而且这种情况下，对观察海面非常不利，冰山、浮冰在海浪的起伏中很容易被压在水花下，也很容易被白色的海浪尖给掩盖。
但没办法，按照老船长圣地亚哥的说法，只有趁白天有能见度时加快速度抢进度，而到了晚上就靠海岸慢速行驶躲避海水中的浮冰。
这一招是这一带所有船只在多年的海上生活中，用无数碰撞船难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不过老船长毕竟是老船长，丰富的经验让他们这几天虽然吃了不少颠簸的苦头，但也一直有惊无险的航行到了这里。
回想刚才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个气旋……
雷洪汕便一阵庆幸。
虽然鲣鱼号是艘老船，船速也着实坑爹，但因为按照那个气旋的走向，它会来到臭鲸湾一带，给后续出海的淘金船带来不小的麻烦。
也就是说，鲣鱼号成功的避开了这个气旋，在其它人还要躲在臭鲸湾里等气旋过去时，他们已经躲过气旋的尾巴，然后可以一路大摇大摆的向着预定目的地前进。
这一来一回……
至少给自己多争取到了五天的时间！
所以鲣鱼号虽然船老速度慢，但笨鸟先飞这个词用在这里还真特么的贴切。
又一个大浪打过来，下面的布莱克再一次成功的冲上了这个浪头，在船体下落的那一刹那，雷洪汕甚至感觉自己有点失重的感觉。
虽然惊险，但经过几天的适应，雷洪汕也明白其实只是看着惊险，但远不到危险的程度。
因为老船长圣地亚哥就坐在他的位置上连动都不动，将掌舵的事交给布莱克这种半吊子来控制，也最多就是时不时的指点一下他而已！
如果情况真的不是太好，那至少会让杰夫这种从小在渔船上长大的渔民子弟来掌舵更靠谱。
但如果是圣地亚哥亲自掌舵的话……
那情况才是真到了危险的时刻！
“船艏正前方十二点方向，发现疑似浮冰！”
很快，雷洪汕便在高处发现了一块新浮冰，这玩意可比之前那块大多了，他赶紧提醒着下面。
“收到！”
老船长很快也发现了这块浮冰，在判断出浮冰的大概尺寸、速度和自身速度还有海流海浪情况后，老船长轻描淡写的将发动机开到最高档位准备冲刺。
得到更多燃油的老发动机顿时发出刺耳的高速爆鸣声，船体微微的向前一探开始加速。
这种爆发速度对于那台老发动机来说，短时间内坚持一段时间没问题，但如果长时间开启……
那估计很快就会报废！
单纯的加速还不够，还要根据浪头的间距来及时调整航向，要不然……
你正在转向时一个浪打过来，搞不好船都直接被掀翻了！
抓住下一个浪涌的最高点，老船长立刻下达了转向命令！
“左舵十五度！”
“明白，左舵十度！”
“压舵！压舵！保持住……继续保持……快速回轮！！”
一连串的指令下，布莱克飞快的回轮，那速度就差把船舵给转出火星子了。
在老船长的指令和布莱克的配合下，鲣鱼号刚刚还侧对下一个浪头的船身，在涌浪就要接触到船身时，鲣鱼号便以一个漂亮的转向，借助这船体此前的下冲惯性和海流给船舵带来的力矩，硬生生的将船身给摆正。
鲣鱼号在那台老发动机刺耳的爆鸣声中……
冲上了下一个浪头！
而此刻，船头已经明显偏开了正前方的那块巨大的冰山，但还没有完全躲开。
而当船头刚刚下落时，圣地亚哥的声音又在驾驶室里响起：
“左满舵！”
……………………
臭鲸湾里，桑尼正在自己的金色鲸鱼号一脸怒气的看着那块大屏幕。
和鲣鱼号那比手机大不了多少，而且又老又旧的屏幕不同，金色鲸鱼号上的现代化设施可多了去了，光这个航行显示器就不知道先进了多少代。
只可惜，此刻显示器上显示的内容却让桑尼非常的愤怒。
因为那个气旋正对着臭鲸湾快速卷来，如果这个时候出港……
那么就意味着自己这艘船要面临真正的惊涛骇浪！
桑尼虽然疯狂，但不是那种找死的疯狂！
他的疯狂是指他的行事风格疯狂，而且他的疯狂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如果要他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挑战，和面对危险时……
他比乖宝宝还要乖！
“抱歉，boss。”
船舱里，身后的鼻青脸肿的几个人正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其实按照原定计划，金色鲸鱼号是在鲣鱼号出海后的第二天就可以出发的，但因为打架输了不说，而队伍里的那个斯蒂文又被揍了个半死，而且好死不死的……
他又是船上的设备操作员，只能临时在本地淘金工中重新找人顶替。
但这里的淘金工几乎都加入了本地淘金工会，价格高不说，而且前几天打架输人又输阵更是让很多人不想和他们为伍。
好不容易加价找到了一个愿意上船的，但这么一来一回……
时间就这样被耽搁了。
现在金色鲸鱼号就被气旋给堵在臭鲸湾里面了！
可以说，桑尼不仅打输了一场架，更是输了人，还输了钱……
更特么的因此而浪费了宝贵的几天时间！
你说桑尼能不愤怒吗？
而更让他愤怒的，是刚刚雇请来的那位本地工会船员正好回来，他低头钻入船舱后有些惊讶这里的气氛，但他可不惧桑尼，只是淡淡的说道：
“船长，你让我办的事我去警局举报了。”
“怎么样？警察说什么？海岸警卫队什么时候去抓船抓人？”
听到这桑尼眼睛一亮，立刻追问着对方。
他受了那么大的气和委屈，肯定要想办法找回场子，这不，在打听雷洪汕他们的来历和勇敢的鲣鱼号信息时，他打听到鲣鱼号是这些日子刚刚改装的船只时突然意识到……
去年新发的淘金牌照不多，自己还专门看过这些牌照的船名……
意识到什么的他立刻上网查询起鲣鱼号的注册登记资料。
这一查——果然没有在淘金船的名单中找到鲣鱼号！
这让桑尼立刻兴奋起来。
敢开着没有淘金资质的船去海底挖金……你们胆比我还肥啊！
他立刻让人去警局举报，自己也打电话举报。
不过电话举报对方只是记录而已，真正要出警管事的，还是得驻扎在臭鲸湾里的警察，或者是海岸警卫队才行。
所以他便让人去直接上门举报，之所以他本人不去……
这几天他的名声太臭，到警局搞不好还闹点啥更多笑话出来。
只是那位新队员摇摇头，无奈的耸耸肩说道：
“警察说鲣鱼号虽然不是注册淘金船，但它是有临时特别许可的勘探淘金船，并且已经在警局和市政府报备，一切手续符合规则……”
“法克！！”
听到这桑尼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愤怒的他把手里的酒杯砸向了船台，劈啪一声碎成了无数碎块。
队员们见状赶紧拉着新队友溜出了船舱，只留下桑尼一个人在里面无能怒吼……
远处的天空中，那团让金色鲸鱼号无法出海的那团气旋，正黑压压的如同此刻桑尼的心情。
……………………
臭鲸湾里的情况雷洪汕他们并不知道，但是经过五天的航行，这天白天，鲣鱼号终于冲过了海峡口，洋流的速度在此猛然骤减，小船的速度终于突突突的提升上来。
而伴随的船速上升，还有着更多的好事到来。
已经远离气旋的鲣鱼终于迎来了好天气，虽然不能说是蓝天白云，但终于不再刮着冰冷的狂风和无休止的大浪，这让船只行驶时更稳定、更快当了不少。
而几位晕船的船员也逐渐适应过来，虽说两位反应最严重的玛莎和瘦猴现在吐的还有些虚弱，但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有严重的呕吐反应，开始能正常进食吃喝了。
这一步很重要，这说明他们的大脑平衡感官，以及器官已经适应了船上的这种颠簸和摇晃，开始正常的工作。
而正常的饮食也就能给他们补充身体所需要的热量和营养，要不然一直吃啥吐啥……
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雷，现在天气好，放‘精灵’下去收集第一批的海底数据。”
玛莎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来到驾驶室，这时雷洪汕正在这里在布莱克的指导下学习着如何开船，虽说队伍里已经有了俩能开船的人，但艺多不压身嘛，多学一手艺没坏处……
看着虚弱的玛莎雷洪汕本来想劝说一下的，但看到她那坚定的目光，只能把船的控制权交给圣地亚哥，带着其他人来到船尾。
精灵就是奥布里带来的那台海底探测器，此刻奥布里正在它旁边进行着简单的调试，看来玛莎已经和他商量过了才找到自己，这让雷洪汕微微有些不爽。
将电缆线啥的全部接好，老船长也正好把船速给放缓下来，方便杰夫操作着船体旁边的活动支架将精灵吊起，慢悠悠，小心翼翼的给放到海水中。
通过线缆上传输的信号，众人立刻在屏幕上看到海面下的世界。
和大多数人在影视剧里看到的蓝色大海不同，这里的海水明显没有那么湛蓝，也没有那么清澈，而且随着精灵的下潜画面也越来越黑暗。
这是因为水这种物体具有很强的吸光性，而且光线是有几种不同频率的光所组成的，不同频率的光在海水中的穿透深度不同。
红光透射的最浅，大约只有几米左右，橙黄色的光能通过10-30米的深度，绿光可超过100米，而蓝光差不多能达到500米左右。
理论上阳光能达到海底1000米深处。
可现实永远不是理论，水下的能见度除了受日光照射的穿透能力影响外，还要考虑到海底深度，海水盐分浓度，洁净度，以及海底表面产生的反射效应。
影视剧中，那些旅游胜地清澈的海底世界，无一例外的都是拥有着干净的海水，洁白的海底沙面来反射阳光，就如同摄影助理手中的那块巨大的反光板，给摄影师提供了更多更漂亮的补充光源。
所以通常来说，阳光能达到100—200米之间，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这个深度，周围环境也基本上是黑乎乎的一坨没有多少能见度。
很快，精灵号便到达了这里的海底，从屏幕上的数据看到，此刻海底深度已经来到了一百八十米，海底世界已经是一片黑乎乎的浑浊世界，在补光灯的照射下，无数浮游生物，以及砂泥不断的在镜头前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