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走进老人的家中就代表了能成功的第一步。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因为后面还有更多的问题需要雷洪汕一点点的去向老人解释。
    “我可以理解玛莎博士找你们这些淘金客的原因，但我想知道，你们怎么能够保证在这次勘探的过程中，你们的淘金行为不是另外一种破坏呢？”
    老人圣地亚哥在了解完为啥玛莎这种博士会和雷洪汕这种淘金客搅合在一起后，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通常来说，谈判有很多种，但大部分的谈判都是双方基于无法干掉对方或者单方面碾压吞掉对方下的一种利益交换平衡。
    只是这一次的谈判让雷洪汕十分的别扭。
    因为此前的谈判，交涉中，大家都有一个求财求利的相互所需的共同基础条件，条件也许开的有些离谱，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双方多拉扯几回，基本上都能较为满意的找到折中点达成合作。
    只是这一次和圣地亚哥老人的谈判……
    甚至都不能说是谈判，让雷洪汕非常感到非常的别扭。
    因为老人压根的需求并不是单纯的钱，目前对方没用身边霰弹枪轰自己几人出去的最大原因，就是对方看是被玛莎的那份调查报告给吸引住了。
    这个才是关键点，一切商榷的核心，都是要以这个为前提条件，但凡偏离一点……
    雷洪汕不想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所以在谈这个事情时，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情况。
    圣地亚哥老人并不怀疑玛莎的研究意图，也不反对要临时改装自己的那艘船放上相关设备，但是他对雷洪汕要在海底淘金的行为，却表示了严重的质疑和怀疑。
    而这一点，又恰恰正是最难解释的命门所在。
    雷洪汕不得不非常小心，甚至措辞都得反复斟酌，以免引发老人的误会。
    “老先生，对于玛莎为何寻找我这样的淘金客作为这次的合作方，除了要解决经济上的窘境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是一个较为守规矩的淘金客，而且也是一个底线较高且具有一定道德品质的淘金客。”
    “这是我在伽托达亚国家自然保护区淘金时的照片和视频资料，我的团队严格遵守了保护区所制定的各项严苛淘金要求，您可以致电给保护区管理处，就能印证我所言的真假了。”
    这个时候，雷洪汕真的有些庆幸自己上一站在保护区里守规矩的动作了。
    虽然艾拉并没有对自己有多少好脸色，但她也不是瞎子，在对比过其它人对环境造成的破坏后，再看看雷洪汕所造成的……
    两其相害择其轻。
    是个有脑袋有正常脑回路的人都懂得怎么判断。
    而雷洪汕能最小破坏环境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他能清晰的感知到黄金的位置，直接以最快捷、最迅速、最直接的方式挖取到黄金。
    如果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连黄金探洞都不用挖。
    当然，在别人眼中，雷洪汕能这样最小破坏环境一个是运气，另一个就是他似乎有特殊的办法寻找黄金。
    目前在圈里，已经小范围的开始流传他那根扁头钢筋其实不是钢筋，而是来自龙夏国的秘密特殊仪器，能准确的找到黄金。
    老人在看过雷洪汕在保护区里的挖掘照片，以及后面填坑复原后的对比照片，脸色稍许好看了一些。
    作为一个有一定智慧的老人，他很清楚人类的贪欲能对环境造成多大的破坏。
    看到老人脸色稍好，雷洪汕这才继续说道：
    “我必须承认，淘金行为肯定是会对生态环境造成一定的破坏，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在我的国家有一句老话说的好，我们不能因噎废食，从广义上来说，人类的活动本身就是对大自然的一种索取和破坏。”
    “我们不能指望所有人，都用老山姆、老鲁本这些生活在大自然中的猎人那样自觉遵守生态平衡的理念，只能用明确的规定和条文去限定一些利欲熏心的人不能突破的底线，这一点，渔船的渔网孔眼必须要有多大其实就是最好的例子……没有这条规定，我敢打赌大家都会换上和纱窗一样的细密的渔网，每一条小鱼苗都不会放过。”
    雷洪汕这话戳到了老人的心坎上了。
    作为一辈子靠海吃饭的老水手，他见过太多利欲熏心的船主为了增加捕捞利益，在渔网上做一些小手脚，为的就是每一次下网捕捞多获取那么一点点渔获。
    看到老人一点点的接受自己的解释，雷洪汕又抛出下一个科技说辞来增加自己话语的份量。
    “老先生，您知道您外面这条路为何会这么破烂吗？”
    “为什么？”
    对于这点，老人还真不是太清楚，而旁边的玛莎和布莱克也有些好奇为何雷洪汕会突然提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因为这是在斯加阿拉！一个冬天极寒，夏天又燥热，冷热交替极为严重的地域环境！”
    “在这种极端气温变化之下，地表的硬化路面会很容易造成开裂这些问题。不过更换相应的硬化材料，以及改变施工工艺是可以解决大部分这类问题的。”
    “但更重要的原因，在斯加阿拉的土地下方，很多地方都是常年的冻土层，而公路、铁路的建设恰恰改变了原有的冻土结构，路基下方的冻土层逐渐的融化变薄和松软下陷，导致路基沉降等问题，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不仅仅是在斯加阿拉，在和这里一样寒冷的酉伯利亚，以及我的国家箐臧高原都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但是为何只有我们国家的冻土公路和铁路解决了这个技术难题呢？”
    只见他拿起手机，在上面搜索着什么，然后将手机搜索到的内容递给老人。
    手机屏幕上，是一些照片，在公路铁路的两侧，矗立着一排排巨大的铁柱，这种奇怪的设施让老人非常好奇，而更好奇的，是路面已经明显出现常年使用的痕迹，但路基却依旧几乎保持着完好状态，这和自己家这边所见到的烂路几乎不同。
    “这些铁柱子叫做‘热棒’，其作用就是防止冻土层的融化。它并不是简单的一根铁柱子，它内部其实是空心且具有管道，管道里面装有液氨，当路基温度升高时，下方被气化的安全顺着管道上升到至铁柱上方，通过上面的散热片将热量释放到空气中，随后这些释放出热量的氨气又液化回流到铁柱子的底部，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制冷循环。”
    “这就是这些铁棒的主要作用，它就是将路基下方的热量导出，保持底部的结构不发生变化，从而提高这些公路铁路的稳定性，至今二十来年了，这些公路铁路都没有发生严重的塌陷损坏，证明了这个办法是实用且有效的。”
    “要解决问题，就要找到问题的核心关键点去对症下药，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足够的科学研究，那么不管是使用再好的材料，再好的施工工艺去建造冻土上的公路铁路，也无法解决地底冻土融化导致塌陷的结症，再漂亮的路……该坏的，还是会坏！”
    “我用这个事情是想向您说明，一切的规则、规矩都是要建立在严谨的科学调查和科学依据上的。”
    “我是个淘金客，这点我会否认我的身份，但请理解，我们也不是慈善家，我们也需要通过这次的行动获取到相应的利益，所以我也不否认这次海底勘探中，会有淘金行为。但是！这次的行动，我们和玛莎博士有协议。”
    “我们会在玛莎博士的勘探结束后才开始进行实验性的淘金，这一点也请您理解。”
    “我们之所以会支持玛莎博士的研究，除了是获取自身的利益外，也愿意为研究海底淘金行动做一个标准限定而努力，无规矩不成方圆，而这个规矩……就是要通过玛莎博士她的研究和调查，来确定和限定！”
    “只有这样，只有限定了规则的底线，才能限制住无序且无底线破坏式的开采，才能像我们老祖宗那样，知道将渔网留出多大的孔眼，让小鱼苗能顺利的游出保证它们继续的繁衍。”
    “这些就是我们愿意和玛莎博士合作的主要原因。圣地亚哥先生，我能理解您对我们淘金客带有敌视且不欢迎的态度，但您无法能够靠您一人之力去阻挡住无数淘金客对海底世界的破坏，与其这样，为何您不换种思路，用这种方式来支持玛莎博士的研究，去用规则限定后面的淘金客，让他们在规则的框架下无法灭绝性的产生破坏呢……”
    雷洪汕绕了一个大圈子，挖了一个大坑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其实就是在给最后这一段话做铺垫。
    ‘我会用这船淘金，但是这淘金是做科学研究用的，请您看到后不要太误会和生气！’
    说完这些，雷洪汕靠在沙发上，暗暗的给自己捏了把汗。
    说实话，编这套说辞把雷洪汕这二十多年来学到的忽悠功底全特么的使出来了，而且忽悠的时候，雷洪汕自己都感觉有些心虚。
    说真的，他自己都知道，不管是怎样的淘金手法，不管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任何的借口和理由，都改变不了他自己所说的那个事实：
    ‘从广义上，人类的活动本身就是对大自然的一种索取和破坏！’
    所以他只能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强行灌输另外一个更重要的概念：
    ‘因噎废食！’
    总不可能因为要保护环境就停止人类活动了吧，那么人类也不用吃饭了，因为吃饭会破坏土地，猎杀动物，破坏植物生长，甚至是连呼吸都不能，因为人类的呼吸就是在破坏这个星球的大气环境增加二氧化碳的排放量！
    当然这样的说辞很偏激也很极端，但就像谈判的前提条件所说的那样：
    双方都没法以压倒性的力量去杜绝对方的行为。
    如果圣地亚哥老人他们这些传统保护派，有能力拒绝一切淘金行为的话，那么这里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淘金船。
    这就是雷洪汕抓到的矛盾根子症结所在的位置，与其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赖以为生的海洋一点点的被淘金客们破坏殆尽，不如找到问题的关键点，用合法的手段来限制淘金客们破坏式的开采手段。
    这就像老山姆，老鲁本这些猎人不会射杀怀孕以及抚养未成年小鹿的母鹿一样，也和圣地亚哥他们不会使用网眼过细的渔网一样；
    不能单纯的只靠自觉来约束和限定他们的行为，而是要用明确的条文，和具有强制约束力的规则来限制所有的人。
    此刻屋内的其它人，都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雷洪汕的身上。
    他的俩手下看向雷洪汕的眼神是惊讶中带着一丝崇拜。
    牛逼啊老板！
    把淘金行为说的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这在两个人所认识的所有人中雷洪汕时第一个！
    不过他们还是小瞧了自己的老板，也就是圣地亚哥老人属于普通百姓，雷洪汕才是用这样接地气的话语和说辞来说服对方，换成是什么官员和公开场合，雷洪汕能特么的扯到为人类文明有序的发展，以及建立和谐社会和文明世界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上去！
    这么多年在龙夏国看各种新闻报告，在高中三年思政课天天抄写各种这类文章……
    但凡认真点学习过的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术！
    而玛莎看向雷洪汕的眼神只是单纯的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身边的这位淘金客居然能有这么宽广的见识和懂得利用科技手段来做文章。
    这种人玛莎不是没见过，但那都是常春藤精英大学里的那些精英子弟才能有的视野和思维，而且还未必能做得比雷洪汕更好。
    如果放在丑国普通人身上……
    玛莎敢保证没几个能做到。
    一时间，她有些理解了为何自己的父亲对雷洪汕有如此高的评价了。
    聪明，且不死读书。
    灵活，但仍能保持底线。
    突然间，玛莎对雷洪汕产生了一些兴趣，她有些想了解这个东方男人是怎样在那个被传闻没有自由，没有人权，甚至西部人民还在吃草的贫穷国家长大的了。
    而老人圣地亚哥，虽然他现在的表情明显已经是被雷洪汕说服，但眼神中依旧还带着一丝残存的怀疑。
    好一会后，老人这才说道：
    “我可以把船租借给你们，同时也可以运行你们进行改装，但是——为了亲眼见证你们行动中的行为底线，我要求我是这艘船的船长。”
    雷洪汕和玛莎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老人的这条要求可以理解，就是现场监督嘛，不过这就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这条船上谁有最高指挥权！
    如果换成是别的淘金船，船主就是投资人的话那是最简单的，所有命令听他的就行。
    如果船主和投资人有两人且意见相左，那他们俩自己关到小房间里解决谁特么的说了算。
    但现在圣地亚哥要上船的话，那可就变成了有三个都有话语权的情况了。
    按说这种三方都要抢指挥权的情况很容易闹掰，不过三方都有需要其它两方的硬性条件约束着，所以很快，三方便商谈好各自的管辖权。
    在航行和船只操作权上，老人有最高权，这个术业有专攻，雷洪汕和玛莎也没法越辙，给他们开船他们也没这个本事。
    而使用怎样的手段对海底勘探，以及数据和方式上，玛莎说了算。
    至于在去哪里勘探和调查上，雷洪汕抢到了这个最重要的权限。
    因为如果没有这个权利，那总特么的在没有黄金的海域转悠……那还玩个屁啊！
    从老人家里出来时，天色已很晚了，但是天空中的冻雨已经停止，甚至那些乌云都消散退去，天空中难得看到一些特等星和月光穿过薄薄的云层将光线洒在大地上。
    搞定了船，几个人也没有浪费时间，第二天，雷洪汕和玛莎等人便收拾行李从旅馆搬到了这边。
    因为还在放假期间，没法向当地市政府和警局完成报备工作，但这不代表着几个人就不能做事。
    首先就是对“勇敢鲣鱼号”渔船进行先期的保养维护，以及对船体做全面的了解和调查。
    勇敢鲣鱼号就是老人圣地亚哥的那条船，这艘渔船年岁确实有些久了，但就和那位老船主所说的那样，它和它主人圣地亚哥一样，老而弥坚。
    “boss，船体没问题，很结实，船身上几乎找不到锈蚀的地方。”
    布莱克从船舱下面钻了出来，带着十分满意的表情赞扬着圣地亚哥对这条船的爱护，这赞扬让旁边的老人露出一脸的自得。
    但是下一刻，布莱克就露出有些难以言喻的蛋疼表情：
    “不过……这船的发动机我都没见过啊，我看了一眼出厂铭文，这发动机的年岁比我还大！如果在海上出了问题，我没把握能修得了它！”
    布莱克今年四十多岁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正值壮年时期。
    但对于一台发动机来说……
    好像确实有点老迈了！
    “放心，这台发动机的状态比我的身体还要强！”
    对于布莱克的担心，老人只是轻轻嘬了一口烟斗里的香烟后，轻描淡写的合着烟气吐出几个字。
    在一旁查看船体的雷洪汕见状也没辙了，只能微微的耸耸肩表示了只能祈祷圣地亚哥所言不虚，要不然……
    一艘船的核心动力出了问题，那他们只能在海上飘着等待救援了。
    几个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对船只的情况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检查，船体除了老一点之外基本没问题，这是一个好消息。
    其次就是因为这船并不算大，所以改装起来也不会消耗太多的时间。
    更令人高兴的，是这条船已经架在了干船坞上。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接下来的改装中，最重要的吸泥机的安装需要进入船坞进行吊装作业，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有上船坞的话，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待其它船只维修完毕后再上去，这样一来势必会浪费一些时间。
    而且这个等待的时间可能是以周来计算的。
    毕竟此前船厂已经安排好了工作计划，每条船的维修维护作业时间，都是有计划表的。
    这一点，就得感谢此前的那位老船主，也就是雷洪汕之前看船时那位老人——老班尼了。
    因为老班尼的家门口有一片属于他的海滩，所以和圣地亚哥认识一辈子的他在自己退出捕鱼行业后，便将自己的船台优先提供给了圣地亚哥，当其它人每年开春后准备排队进船坞清洗船底藤壶和做维护保养时，圣地亚哥就可以自己在老班尼家门口搞定这一切了。
    好消息通常一来就是接踵而至的。
    两天后，小城市政府和警局开始结束假期正式办公，玛莎和雷洪汕带着相关的资料和文件去两个地方报备时，当两个地方的工作人员看到是“勇敢的鲣鱼号”时都不约而同的惊叫了出来。
    “天啊！居然是勇敢的鲣鱼号！你们是使用了什么魔法吗？居然能说服圣地亚哥那老家伙！！”
    看到是这艘船，所有工作人员都跑过来围观了。
    谁特么的说老外就不喜欢吃瓜围观看热闹的了？
    面对工作人员投来怀疑的目光，玛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就指指旁边的雷洪汕，而雷洪汕只是挠挠头嘿嘿一笑解释道：
    “没啥，就是摆事实和讲道理嘛……”
    面对雷洪汕的回答，大家都以白眼表示了自己内心的吐槽，没人能相信有人能说服那个倔强的老头。
    对于这样的结果，雷洪汕只能编撰一个理由拿出杀手锏：
    “其实真实原因……在我们龙夏国，没有一叠钱解决不了问题，如果有？那就两叠！”
    这个解释让所有人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才正常嘛，在丑国，钱才是解决任何问题的关键核心！
    按照流程，两边的人应该派人去现场查看一下那艘船，并拍下现场照片留作证据证明这艘船此前没有登记并且有改装淘金船。
    但是因为是使用圣地亚哥老人的鲣鱼号渔船，所以两边的工作人员连现场都没去看，直接把送过来的照片留档就完成了报备。
    这一操作让雷洪汕看傻了眼。
    这老头的臭脾气影响这么大的啊？！
    早知道这样，我特么的第一天就可以动工改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