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条由法身们拟合出来的螺旋线，对这方世界会污染法身神志的说法，王栋再无半点怀疑。
当然也有些人，比如王栋和郑幼斌，以及净土殿诸人，是站在这条螺旋线之外的。
但还有一人让王栋颇感意外，余清泽也没有站在那条曲线之上。
人性十足的庞老二没能逃脱这个世界的控制，规规矩矩地站在螺旋线上，而余清泽却做到了。
他刚才也没像其余人一样一直尬聊吧，这人果然有点东西，不愧是唯二能逃脱化神魔爪的法身之一。
庞老二这时挥了挥手，动作刚劲有力，朗声说道：“终于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闯天关盛会，在这庄严的时刻，我们聚集于此，......”
很有领导致辞的派头。
然而他说的都是不怎么应景的套话，跟小学校长在开学典礼上的讲话似的，洋洋洒洒，但却空洞无物。
很多法身，身姿严格与螺旋线的切线方向平行，所以这时他们既不面向庞老二，也不面向大石头。
这更衬托得庞老二的表演非常的不合时宜。
庞世绩用了很长时间才说完这番怪异的致辞，最后说道：“时辰已到，下面，就请甲牌持有者开始闯天关，预祝他旗开得胜，顺利通关，从此仙福永享，乐道逍遥。”
那位第一个抢到牌子的魁梧大汉离开了他的位置，远远地就把手中的接引牌抛给庞世绩，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巨石面前。
他面向巨石，倒是难得地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全神贯注地盯着巨石上某一个位置看。
王栋远远地站着，完全感应不到大石头上存在什么裂缝。
但那魁梧大汉却逐渐面目狰狞起来，全身开始不停地颤抖。
难道就像郑幼斌所说的，魁梧大汉的灵魂开始进入到裂缝之中，受到了它的挤压了么？
王栋大睁着眼睛认真地看着，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突然，一阵熟悉的波动闯进了他的感知之中。
还真是很熟悉，就是他离开死亡虚空前反复感知了上千遍的，那个非常特殊的二进制波动。
这个波动只在离散的时间上出现幅值，总共只有四十二个脉冲，每个脉冲要么取大值，要么取小值，只有这两种情况。
对这个由四十二个脉冲组成的序列，王栋绝对是倒背如流
这个波动是在魁梧大汉露出狰狞表情时出现的，然后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不对，对这个波动熟的不能再熟的王栋马上意识到，这不是死亡虚空中的那个波动，或者说不完全是那个波动。
因为在三个本来应该出现脉冲的时刻，王栋没有感知到任何脉冲。
分别在第七、二十一，三十九这三个时刻出现了脉冲缺失现象，前两个本来应该是大幅值，最后一个应该是小幅值。
然而，当波动再次重复时，人就发生了缺失脉冲，但缺失的时刻却发生了变动，与上次不一样了。
波动每重复一遍，就有新的缺失时刻和缺失内容，但在每遍之中最多就只会缺失三个脉冲。
王栋正在疑惑这波动变来变去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魁梧大汉似乎忍受不了，口中开始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呼声，身体也开始剧烈地扭动着。
但旁观众人没人觉得稀奇，似乎这人现在的状况完全是意料之中。
连郑幼斌都耸了耸肩：“我那个时候好像没叫得这么惨吧？”
魁梧大汉开始使劲去推巨石，仿佛要借助反作用力从巨石处逃离一般，但每次推搡都引起了他更加悲惨的叫声。
然后他开始用拳头捶打巨石，一拳又一拳。
王栋则被他捶打的动作刺激得不轻，因为这人每砸中一拳，在他的感知中就跳出一个脉冲来，有时是大幅值，有时却是小幅值。
王栋仔细分辨，终于弄清楚了这些脉冲产生的规律。
原来，只要这位身材魁梧的法身，挥拳砸中的是巨石右半边，就会有大幅值脉冲产生，而如果他砸中的是左半边，产生的就是小幅值。
王栋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眼前的整个状况。
巨石不断在重复着那个二进制脉冲波，而缺失的部分其实是在邀请闯关者来做完形填空。
如果闯关者能够在缺失的时刻，通过捶打巨石给出正确的幅值内容，这个验证就能被完成。
巨石提供了一种非常简单的验证机制！
这二进制脉冲波其实是个密码。
然而，除了自己，场中众人似乎都感知不到波形的存在，所以一直以来也没人能够通过这个验证。
比如现在，魁梧大汉的捶打完全是无意识的，连时刻都没有对齐上，内容更谈不上能正确匹配了。
那么，如果能够通过这个验证，通天关是不是真的就会被打开呢？它真的通往仙界么？
综合之前的信息，仙界显然是个无稽之谈。
这里有外星人，有为外星人服务的操作系统，就是没有仙人。
那么打开的门户到底会通向哪里呢？
那里到底能不能找到所有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呢？
到底能不能帮助他们回家去呢？
王栋被他的新发现弄得心慌意乱，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做完这个简单的完型填空。
此时，那二进制脉冲波重复了几十遍，终于消失了。
至此，魁梧大汉才得以从灵魂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浑身颤抖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王栋看不出他的外丹是否发生了变化。
接着，庞世绩又出声邀请乙牌的持有者去闯天关。
然而，他重复喊了三次都没有人应声。
鹰女一直没有到场，此刻也没有持牌现身。
王栋心下烦恼，鹰女不来，天大地大，他又该上哪里找她去？
庞世绩也同样心中烦恼，这个烦恼的情绪是真实的，不是他根据人类应该如何做伪装出来的。
这种真实对他而言还真是奢侈。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真实的情绪了。
别人的情绪对他特别有用。
所以他特别喜欢跟入玄和化形们打交道，因为能从他们身上体验到人类的情绪。
一直以来，他对入玄新人们总是特别关照，交往也多，他们都当他是朋友，都很愿意向他表达意愿和情绪，人类的意愿和情绪。
但入玄新人实在是太少了，情绪也往往不够强烈。
修习羽化术的化形们才是更好的交流目标。
但他又不敢去接触净土殿。
陈抟喜怒无常，互相又知根知底，自己随时都会有死亡的风险。
到了自己和余清泽现在的这个阶段，哪怕再进死亡虚空一次，他们就完了，必然无法逃脱化神的命运。
实际上，要不是他时时刻刻都在装扮成一个正常人，不断像人类一样行事，一直在努力去体验别人的情绪，恐怕也早就坚持不住了。
那最后一步的大限一直在他眼前晃动着，而且越来越近了。
这次，他本以为用乙牌做人情，又以余清泽的秘密为诱饵，能让鹰女出现在这里。
只要鹰女出手攻击余清泽，他就会出手帮忙，不是帮鹰女，而是帮余清泽，合二人之力一起制服鹰女。
然后就把鹰女圈禁起来。
这样，他就会有一个能随时随地接触到的，情绪强烈的交流对象了。
一切都计划好了，鹰女却没来，怎么会这样？
她不想报仇了？
怎么可能？
庞世绩犹豫不决，陈抟却不耐烦起来，高声催促他赶紧进行下一步。
浸淫在无奈的情绪之中，他出声邀请丙牌持有者上去闯天关。
那位光头法身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就要向巨石走去，却有人喊出声来：“等一等。”
是郑幼斌和陈抟。
陈抟喊出来后，看了看郑幼斌，不再有进一步的表示。
郑幼斌见庞老二没有按照既定的程序走，很是不解，出声提醒道：“庞二哥，今年有新人，丙牌闯天关的机会是应该让出来。”
庞世绩表现得浑浑噩噩，但听到这番话也从善如流，宣布由王栋上场闯天关。
王栋想起眼前这位光头，用尽了全力，跟净土殿纠缠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接引牌，现在自己就这么抢占了，很是有点过意不去。
但想起他们无法感知到波动，去了也是白去，也就释然了。
那光头倒也干脆，直接回去了自己的位置。
王栋向大石头走去，心中充满期待。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巨石面前，一个身影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