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
“这是死后的世界么?”他非常疑惑:“我不是死了么,怎么还会有眼睛?怎么还能睁开眼睛?”
随后他就感觉到,他不仅仅有眼睛,身体上原有的器官一样也不缺,连被切掉的双腿也恢复如初了。
他身体的各项功能也一切如常,能看能听,有触觉,能活动,也没有任何不适和疼痛,只是在黑暗的虚空中漂浮着。
用漂浮这个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状况并不十分贴切,但他也找不到别的更合适的词了。
周围并没有水,实际上周围什么都没有,连空气都没有。
因为没有东西进入他的口鼻。
他没有感觉到重力,也没感觉到诸如浮力这样别的什么力。
他只是孤零零地待在虚空中的某一处地方,无法自由移动。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无尽的黑暗。
黑暗,空荡,死寂,虚无,无边无际。
王栋用手摸了摸脸颊,触觉温热,眉目宛然,这身体还是自己的那具身体,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虚空之中呢?
死亡的记忆清晰且真实,所以毫无疑问他是死了,从万米高空掉下来摔死了。
那么这里是死后的世界么?
如果是,那么是地球世界的亡灵归所?还是他死于其间的那古怪世界的亡灵归所?还是两个世界共用的?
他不想去忖度了。
死都死了,想这么多干嘛!
忽然,他意识到,这地方并不是完全黑暗的,还是有一些光亮存在着,因为他挥动手臂时,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了手的轮廓。
光源在哪里?
他使劲转动头颈,上下左右地寻找。
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并没有光源。
头顶呢?背后呢?
他开始想尽办法转动自己的身体。
然而,由于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他手舞足蹈了半天,身体的位置却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
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在绑住他,身体上的每块肌肉也都能活动自如,但他却真真正正被困在这虚空之中了,哪怕想位移出一个小小的角度也做不到。
又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王栋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转动身体的打算。
无事可做,就只能胡思乱想了。
首先想到的是吕继武,于丽珍等六人。
鹰怪已死,他们应该没有别的敌人了吧?
也不知道孙莉莉有没有把自己最后的话带到。
也不知道吕,于和林三人有没有掌握任意召唤的关窍。
也不知道其他的人能否也开发出召唤的能力。
如果一切顺利,不,肯定会顺利的。
他已经开始羡慕,嫉妒起六人未来的生活了。
那不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只要见过的东西就可以召唤出来,即使没见过的,以人类的创造能力,多想想也肯定能弄出来功能类似的东西。
悠闲自在,衣食无忧,心想事成,这不就是完美的天堂般的生活么?
可惜自己没福气享受那样的日子了。
不再牵挂同伴,他开始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
自己一生的过往,来来回回在脑袋里面跑了几个来回。
所有看过的文学和影视作品的情节都回忆了一遍。
每个认识的人,尤其是那些大美女,也都好好在脑中观想了一番。
最后连能想起来的高考和考研的试题都做了一遍,所有学过的知识也都复习了一遍。
王栋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别的什么需要用脑子去想的东西了。
他困在这虚空中,不呼吸,也无法入睡,身体离不开所在的位置,眼前除了虚空没有任何可看的东西了。就只能这么熬着。
他不知道还要熬多久,也许是永远?
尽管虚空中并不寒冷,但一阵阵透骨的寒意让他浑身颤栗。
他使劲地大喊大叫,但没有空气,也喊不出声音来。
没有空气,他竟然不觉得憋气,这身体竟然还有心跳,还能活动,这鬼地方太不讲道理了!
他不吃也不喝,但既不饿也不渴,身体状况也一直没什么变化。
大脑胡思乱想了许久,他觉得像过去了几个世纪。
没东西可想的时候,他只能左手打右手,双手互搏着玩,后来,连“斗斗飞”和“压拇指”这种手指游戏都玩过了,玩腻了。
他不敢停下来,生怕如果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他会忘记了如何思考,甚至忘记了他自己的存在。
他无声地哭嚎,无声的狂笑,已经处于疯狂的边缘。
不知过去了多久,虚空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一个亮点远远地出现了,然后来了一丝微弱的吸引力要把他拉到亮点那里去。
王栋为此欣喜若狂,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总比之前什么都没有强。
他的身体终于动了,开始向那个亮点的方向缓慢地移动。
借助这个吸引力,他开始不停地挥手踢腿,让自己于虚空中慢慢地旋转起来。
乱转了一会儿,王栋终于看到了他背后的景象。
那里的虚空似乎远远地有个边界,边界另外一边,隐隐地透射些光亮过来,偶尔还有些暗红色的光影在那个界面上或快速或缓慢地划了过去。
不论是在出现的时机上,还是运动的轨迹上,那些暗红色的光影都没表现出什么规律性。
王栋感觉自己就像是远远通过一个磨砂玻璃在观察着另外一个世界。
那边应该不是虚空,有光,也有活动着的物体。
但那个类似磨砂玻璃的东西阻挡住了他的视线,也看不清楚那里到底有什么。
而且该界面与吸力的源头在方向上背道而驰,他正在远离那处界面。
王栋感觉自己好像正在与界面后某样重要的事物失之交臂,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这种感觉毫无来由,但又真实存在。
王栋乱转了一会儿,身体的运动轨迹终于稳定了下来,变成面向亮点,直直漂了过去。
在加速度作用下,速度越来越快,亮点也越来越大,终于展现出了全貌。
它是个纯圆的光圈。光圈内不断溢出暖白色的光芒,环形的光圈外壁则闪烁着暗红色的光亮。
越是靠近,白色的光芒越是刺目。
而且不仅仅有光亮,还有波动随之而来。
越是接近,波动越能被清晰感知,让王栋甚至体会到了一种遇见老朋友的亲切感。
但这回感知到的波动,与之前所有的都不相同。
这种差异,或许可以用模拟波形和数字波形这样的概念来区分。
之前所有的波动在任何一个时刻都会有个幅度值,尽管王栋自己也不知道这在他五感之外的幅度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到底对应什么物理变化。
但现在感觉到的波形,只在特定的时刻才会有幅度值出现,各时刻的间隔时间还是固定不变的。而且幅度值就两种,一种值大,一种值小,大值都一样,小值也都一样。
这是二进制脉冲信号么?
离散的采样时间,离散的幅度值,要不要这么计算机呀?
更加离谱的是,这个数字波形还是周期性的,每42个幅度值后就重头开始,内容是完全重复的,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这个世界古怪的事情还真多,也不知道这个二进制数字脉冲到底在传递什么信息,用得着这么没完没了地重复么?
王栋感觉自己被强迫着“听”这个二进制脉冲串有几千遍之多,以至于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于是,他开始假装是自己在指挥这个波形,一抬手,大幅值就出现了,一落手,小幅值就来了,节奏分毫不差。
他的指挥家扮演得很好,波形好像也很乖巧听话,可惜这场表演没有观众,所以也无人喝彩。
王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疯了。
在周期性二进制脉冲波和他彼此互相折磨的漫长过程中,这趟在虚空中的直线旅行终于来到了终点,光圈越来越接近了,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恰好能容纳一人进入的洞口。
王栋的速度已经快得惊人,脚在前,头在后,直接对准光圈正中心高速冲了进去。
他对此完全无能为力,也不想为,哪里都比这虚空强吧。
冲进光圈的刹那,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不论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他都要看个清楚。
然而,刺眼的白光让他什么都看不见,而且眨眼之间,眼前的景物就发生了转换。
白光消失了,但它的影响还在,所以他一时还看不清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但重力先恢复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处于自由落体式向下坠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