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满微微地怔了一怔。
她抬起头来看着周文舟。
周文舟微笑着看着她,眼睛里的深情,一如当初在虎林时,看着她的那般。
好像从来就没有变过。
想到要离开,李秀满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痛楚。
她知道,那是因为她舍不得离开母亲,更放心不下母亲。
“只有你过好了,妈才能好,要不然,妈这辈子都会不踏实呐……”
“你们俩好好过日子,妈要是有一点在家里遭人嫌弃了,妈就去投奔你。”
“文舟那孩子不错,妈瞧着,他是个好人,会善待你。”
“女人这一辈子,自己有点事儿干,再找个从一而终的男人,这辈子,就知足了。”
耳畔,再次响起了母亲刘玉琴的声音。
李秀满抿了抿嘴唇,坚定地点了点头。
“文舟哥,我跟你走。”
“好。”周文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探手将李秀满拥入了怀里。
李秀满听着周文舟那强劲而有力量的心跳声,似乎与自己紧张的心跳融合为一,她悄悄地红了脸。
***
“你说什么?!你要跟那小子走?!”
在得知李秀满要跟周文舟回他的老家,李秀春登时嚷了起来:“李秀满,你是不是疯了?!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还没结婚,就跟男的往家跑?”
“他是我对象,我怎么不能跟他一起回老家?”李秀满完全不理解,李秀春为什么那么愤怒和反对。
“大姐不是跟大姐夫一块儿回上海了吗?还有大哥……”
“你能跟他们比?!”李秀春急得连声音都变了调,“他们都是在下乡的时候结了婚!你呢?你把那个男的往家领,第一天妈就住院了!”
“依我看,那个男的就是个扫把星!你跟着他,准没好!”
“二哥,你说什么呢?”李秀满的眼圈红了,“你的意思是,我在下乡的时候把婚结了,就没这么多事了?”
李秀春一时语塞,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把目光投向了父亲李国福。
李国福沉吟片刻,道:“拉倒吧,那小子不诚心。家里家外这么多事,你哥又要结婚,放一放吧。”
说罢,他也不管李秀满的反应,起身便进了屋。
“爸!”李秀满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这会儿听到李国福这么说,自然无法接受,可李国福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关上门,把李秀满关在了外面。
“爸都发话了,你就赶紧别想这些没用的,给妈送饭去吧!”李秀春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妈到现在还没吃饭,你不心思怎么照顾妈,三天两头想往外跑。”
“还想跟男人跑,挺大个姑娘也不知道要点脸。”
李秀春的这番话,直接让李秀满红了脸,也红了眼。
她起身拿起给母亲的饭盒就跑出了家门。
一边走,李秀满就一边哭。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是正正常常的处个对象,竟然被家里人骂作是“不要脸”,“就知道跟男人跑”……
而更让李秀满伤心的是父亲李国福的态度。
那样冰冷,那样冷漠且质疑。
亲人的态度就像刀一样,狠狠扎在李秀满的心上,让她连呼吸都感觉到痛。
“秀满?”李秀满刚跑出单元门,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文舟哥?”
李秀满意外地看着站在楼下的周文舟,而周文舟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天都黑了,担心你给阿姨送饭太晚,所以在这等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李秀满的唇,微微地颤了一颤,紧接着,点了点头。
“你怎么哭了?”周文舟看着李秀满脸上的泪痕,不禁伸手替李秀满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李秀满摇了摇头,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秀满,是不是你的家里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他问。
李秀满咬着嘴唇,不发一言。
周文舟抬头看了一眼尚且亮着灯的李家,他思忖了片刻,问:“秀满,如果你的家里真的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也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愿意!”李秀满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她抬起头来,看着周文舟的眼睛里带着坚定,也带着倔强。
周文舟微笑着牵起了李秀满的手:“那我们这几天就走吧。”
李秀满点头,说了一声“好”。
她开始觉得,大姐告诉自己“要为了自己的幸福勇敢”是正确的选择。
人这辈子,总要为自己争一回。
李秀满坚定了信心。
李秀满只把自己要离开的事情,悄悄地告诉了母亲。
刘玉琴握着李秀满的手,慈爱地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去吧,好好和文舟过日子。彩礼也好,婚礼也好,都不及俩人好好过日子重要。”
李秀满含泪点了点头。
刘玉琴从贴身衣服缝着的口袋里拿出了两张崭新的一百元,和一叠粮票,塞进了李秀满的手里。
“拿着这个,别苦了自己,有啥委屈,就回家,啊。”
李秀满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眼泪簇簇地划滑。
她和周文舟约定了两天后出发,这几天,她把行李收拾好,藏在了床底下。
粮票和钱,还有买好的车票,也都随身带着。
出发的前一天,李秀满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心里万般不舍,眼泪亦是沾湿了枕巾。
她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可当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屋里的门打不开了。
李秀满意外,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是被锁在了屋子里。
“爸!二哥!”李秀满用力地敲着门,可门外,却没有一个人应答她。
李秀满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用力地撞门。
然而凭她的力气,又如何能将门撞开?
“爸!二哥,你们不能这么做!”李秀满敲着门嚷,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去床底想要拿出自己的行李包。
让她惊骇的是,放着车票和衣服的行李包,不见了。
李秀满几乎崩溃地跌坐在了地上。
她明明……只带了那么一点点的东西,这辈子,也只有这么一点点的关于幸福的奢望,为什么也要被毁灭和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