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并不相信区区蛮族敢于如此纠缠,这恐怕只是一个幌子,意图将大皇子调离京城,那么皇后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如此小心翼翼,难道不觉得此行充满危险?
辛夷晟手握宝剑,经过裴缙霄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却未发一言,旋即匆匆离去。
“大家都退下吧,陛下有太后和本宫在旁照顾,各位尽可放心。”
皇后语气坚决,不容置疑,征西王爷和杨国公也只得作罢。
寝殿内,太后正坐在龙榻前,闭目养神,虔诚地吟诵着经文。
“这裴缙霄实在太过狂妄自大!”
皇后回来后,忍不住抱怨道。
太后才放下手中的珠串,语重心长地说,“正因为如此,哀家才急于让晟儿立下赫赫战功。裴缙霄在朝中势力庞大,晟儿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平日里对裴缙霄宠爱有加的太后,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皇后心中泛起一丝惊诧,适才她对太后那坚定的决策颇感不悦。自己的爱子历经艰辛方才重逢,温馨的话语尚未充分交流,却已被太后急匆匆派遣出去支援。
“多年来,哀家对裴缙霄的青睐有加,皇后你以为这是为何?”
太后目光深不可测,皇后立时收敛了表情,她曾无数次琢磨这个问题,最终归结于裴缙霄幼时在宫中的那段岁月,赢得了太后的欢心,因此被视作亲人。
“皇家血脉,尊卑有序,当年大皇子降生,哀家为何要让皇上赐他‘晟’字?无疑是期待他能继承皇位,延续我西魏国祚。”
太后此刻宛如仁慈的祖母,将她对皇孙的深远考量展现无遗,“皇后也清楚,朝中不乏冥顽不灵的旧臣,他们怀疑先皇的遗愿,认为皇上不足以担此重任。”
众所周知,那个尊贵的宝座,背后往往染满了亲情的血泪。
西魏皇在残酷的皇位争夺战中脱颖而出,但那些昔日皇子的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根除,前些日子的端王叛乱便是明证。
“哀家不愿再看到皇上遭受非议,因此,这个刽子手的角色,必须有人担当。”
太后言至此处,皇后豁然开朗。
如此看来,太后之所以对裴缙霄宠信有加,原来是打算利用他这把锋利的刀剑来清除朝中的障碍,为爱子将来的登基扫清障碍?
皇后几乎要泪眼模糊,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误会了太后的良苦用心!
太后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上,“多年来你受尽委屈,皇上天性风流倜傥,幸好晟儿秉承了你的刚正不阿。”
“有了太后的这句肯定,臣妾心满意足。”
“皇上的病情诡异,裴缙霄与此脱不了关系,他曾在沙场上斩将夺旗,威名赫赫,因此,只要晟儿此次能击退蛮族,立他为储君之事便无人再敢质疑!”
谈及裴缙霄,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那些流言蜚语,无论真假,都不能再让他存于世上!”
皇后内心其实已信以为真,世间岂有无风不起浪之事?裴缙霄暗中推动此事的可能性极大。
他也企图争夺皇位?
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刻,皇后又不甘心地瞥了一眼榻上昏迷不醒的西魏皇,一想到他对裴缙霄的纵容,她就心生忧虑,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打算让这个野心勃勃之人的儿子归宗?
他可以不顾颜面,但整个皇族的脸面不可丢!
旁人或许觉得皇上对裴缙霄过于严苛,稍有过失便加以责罚,但在皇后眼中,那是一种激励!
这世间,没有经过磨砺的孩子,怎能成才?
裴缙霄虽然心狠手辣,但转念一想,若自己的晟儿也具备这样的手腕,难道不是值得骄傲的吗?
“自然,待晟儿登上储君之位,裴缙霄便无容身之地。”太后再次吟咏经文,皇后的嘴角终于绽放出了满意的笑意。
她深知,悬在裴缙霄头顶的利剑,必将是自己的爱子亲手挥舞的!
除掉奸臣,这将成为他的又一项伟大功绩!
皇后怀着澎湃的心绪退出寝殿,她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卧榻上的西魏皇帝身上,而那幽暗的寝宫很快又沉浸于一片静谧之中。
辛夷舍吾从容不迫地从屏风后踱步而出,目送皇后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冷嘲,“未来的皇后,绝不可如此愚昧。”
“自然,那个曹书绾还算识时务,未待我废除她,便自行了断。这一回,你必须睁大眼睛,细细甄选。”
太后抬起眼眸望向他,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
夜幕低垂,当裴缙霄完成了对那些文官审讯,疲惫地返回府邸,早已有一名身着素衣的男子在等待他的归来。
“竟敢以布衣之身觐见本皇子,真是毫无礼仪!”
本应早已离开京城的辛夷晟,竟然悠闲地支颐而坐,冷眼旁观着裴缙霄血迹斑斑的模样,而裴缙霄则对他这幅散漫的姿态嗤之以鼻,“你在外游历多年,到底学到了什么?”
提到这,辛夷晟立刻得意地抱胸而笑,“海量饮酒,畅快食肉,我还曾化身为民,被土匪劫持,甚至涉足烟花之地……嘿,那是为了体察民情!”
裴缙霄的嘴角微微抽搐,看着辛夷晟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与他刚毅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皇后若得知她引以为豪的皇子数年间竟变得如此粗野,是否会气得血脉喷张?
“若将来皇后问起,是谁将你变成了这般模样,记得,告诉她是屠俊谦。”
“屠大夫又有何不妥?他活得如此逍遥自在,有何不妥?”
“你可是未来的皇帝,怎能追求那份逍遥。”裴缙霄忍不住浇了一盆冷水,辛夷晟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既然你们想让我继承皇位,为何又要阻止我立功?我还想试试,我在土匪窝中学到的那些手段,是否能够应用于击退蛮族!”
在宫中,当他从裴缙霄身边经过时,对方只低声说了句,“别急着去送死。”
于是他立刻派人伪装成自己的模样离开京城,而真正的他则潜入裴府,悠闲地品了一整日的香茗。
“你也觉得奇怪吧,否则以你的性格,就算十头牛也拉不回你!”
“一向对你冷若冰霜的皇祖母,突然迫不及待地要你立功,其中必有蹊跷。”
想起皇祖母在他母后面前总是表现得体贴入微,是否真的爱他,从眼神中便能窥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