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一震,尤其是皇后,她忍不住探身向前,“皇上,您刚才说什么?”
在西魏,只有当皇帝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之时,才会考虑立储,这是忌讳,同时也是为了避免皇子间的储位之争过早爆发。
“皇上只是一时兴起,玩笑之谈罢了!您正值壮年,还无需考虑立储之事,刚才胡院使也说了,您只需休养一段时间即可。”皇后说道。
杨国公心中雪亮,皇上这番话语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西魏的朝局即将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连威震四海的征西王也忍不住开口相劝,皇后暗中怨毒地横了这二人一眼,明明皇上已经有所暗示,他们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地反对?
皇后的大皇子,为等待这一刻已经耗费了无数时光,为了能够匹配储君的高位,他至今仍在天涯海角游历磨练。
若皇上真的有意退位,她与儿子便能早日重逢,结束这漫长的分离。
皇帝含笑相对,征西王见状急忙趋前一步,将他轻轻扶起。
“都退下吧。”皇帝的语调平静而淡然,仿佛将册封储君的事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这让皇后心中忐忑不安,眼见众人纷纷离去,她才不甘心地退出殿外。
仅差一步之遥,皇后心中焦灼,她必须立刻修书通知她的儿子火速回京,绝不能让其他皇子在这个关键时刻抢得先机!
杨国公这时才紧锁眉头,脸色凝重起来,“陛下,您这是在故意动摇国本啊!”
在整个朝堂之上,唯有这位老国公敢于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皇帝说话。
征西王微微点头,皇上平日里素来谨慎,从未有过丝毫泄露,册封储君这种国之大事,通常会与亲信大臣详加商议,而他的简短话语就像投入后宫湖泊中的巨石,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时皇帝似乎才从沉思中醒来,他无奈地笑了笑,“朕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还以为大限已至。”
皇帝素来身体强健,这次意外无疑打乱了他的计划。
想到皇后刚才的神情,皇帝怎会不知她在琢磨什么。
“其实大皇子颇为出色,只是过于忠厚了一些。”他仿佛随意提起,语气中却流露出几许遗憾。
杨国公与征西王不由得互相对视,莫非皇帝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大皇子最为贤明仁德,虽然手段稍显不足,但西魏更需要的是一位英明的君主。
皇帝突然长叹一声,似乎又有所指地丢下一句话,“皆是朕的过错。”
“皇上,您还是早些休息吧,言多必失!”杨国公立刻将皇帝的话当作是无心之语,旁人病中或许可以纵情发泄,但皇帝不可。
想到自己不久之后就要为皇帝方才的失言善后,杨国公不禁感到一阵疲惫,他这把老骨头可承受不住太大的风浪。
待杨国公和征西王离开后不久,辛夷舍吾的身影便悄然出现在龙榻之侧。
“皇上,太后派臣弟前来探望您。”
这位文雅的男子脸上显露出关切之意,皇帝微微一笑,“朕无恙,让太后不必担忧,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
辛夷舍吾点点头,随后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殿外。
“你有何话语想要告诉朕?”皇帝立刻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异样气息。
“皇上,有人目击北翟使臣离去前与杨国公秘密会面。”
话音刚落,皇帝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杨国公掌握着军权,北翟使臣与他接触,究竟有何图谋?
“朕知道了,派人监视便是。”这位皇帝的亲信弟弟很少单独与他谈论国事,自己在刚醒来之时,逍遥王便迫不及待地提醒,看来他也是心中有所忧虑。
杨国公的阻拦,力度之强,仿佛一道坚固的城墙,坚决抵挡着他确立储君的决定。
皇帝原本无意怀疑这位年轻时在战场上屡建奇功的老国公,然而辛夷舍吾的话语却如同梦魇般,在他心头萦绕不去,挥之不去。
尽管皇帝正值盛年,但若能早日确立储君,再将其他皇子妥善安置,或封为王,或赐予封地,或发配边疆,如此一来,朝堂的根基也将更加稳固。
杨国公坚决反对将此事提上日程,难道背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动机?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至逍遥王府门前,车帘轻扬,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姝芩,你终于肯见我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杨湘湘轻轻搀扶着久未露面的郑姝芩走出屋门,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
郑姝芩身上未着一丝华饰,脸色苍白,显然是大病初愈。
她清减了许多,杨湘湘心疼地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轻声道歉:“姝芩,对不起,我那堂兄实在有些可怜,所以我把他也带来了。”
顺着杨湘湘的目光望去,果然,对面走廊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徘徊。
郑姝芩的眼神微微一动,没想到短短数日未见,他竟然变得比她还显瘦弱,仿佛一位尚未痊愈的病人。
那个原本英姿飒爽、清秀俊朗的男子,此刻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往日充满笑意的双眸如今布满疲惫,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失去了往日的阳光。
杨毅渊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正欲跨步走来,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杨湘湘看着平日里厚脸皮的堂兄此刻却迟疑不敢上前,心中不禁叹息。
看来自己误会他了,这次,他对姝芩的感情的确是真挚的。
“姝芩,你不会怪我吧?他已经连续几夜辗转反侧,听说连饭都吃不下。”
杨湘湘是从杨毅渊的近侍那里得知的,她原本并不愿意答应带他来,后来心软,算是报答杨毅渊在宫中救她一命的恩情。
“都是我的错。”
郑姝芩目光长远地凝视着对面的男子,眼中藏着一抹杨湘湘无法理解的愧疚。
杨毅渊并未放弃,这几日他不断派人送来补品。
难道义兄的府邸还缺少这些?
上一次,她的话语已经足够刻薄,本以为可以彻底伤害到杨毅渊的自尊,哪知道他竟然比她想象中更加执着,这让她的内心充满了煎熬。
此刻,杨毅渊终于下定决心,这几夜,他屡遭梦魇,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困扰着他,总感觉郑姝芩似乎要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