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9月1日,是王钱进和王子罕哥俩开学的日子。
这是个喜庆而值得纪念的日子,所以,父亲王大伟和母亲马小华双双丢下手里的活,一起送俩兄弟去报到。
王子罕上初一,王钱进上高一,并且离家确实比较远,骑自行车都要半个多小时,再说了,大足中学还要上晚自习,走读是不现实的,父母也不放心。
所以,王大伟和马小华一早就带着两个娃儿走路到镇上,直接到镇上的几个商店里购买席子、单人被子、枕头等床上用品,以及脸盆、牙刷、牙膏等洗漱用品,当然,饭盒和水杯也得准备。
当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整个校园里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
张贴栏那里围了一大群人,毕竟绝大多数同学都不清楚自己被分到了哪个班,于是,得去张贴栏那边查看,然后才去找相应的教室。
而那些已经知道班级的新生,又赶紧随着父母一起去报名,毕竟还要交好几百的报名费,要是把钱掉了可不美好了,大多数同学都是农民家的儿女,学费可都是在汗水里泡出来的。
又或者报名完毕的同学,则是和前来送行的家长搬着各种行李去找寝室。
......
总之,就一个字:乱。
幸好,暑假的时候,王钱进和王子罕两人早就分好了班,一个高一·1班,一个初一·1班。
一般来说,默认情况下都是把1班作为本年级最优秀的那个班,所以,哥俩就不用想了,直接去各自的班级报到即可。更何况,暑假的时候,他们早就得到了班主任的当面通知。
于是,父亲王大伟带着王钱进去高一·1班报道,母亲马小华带着王子罕去初一·1班报道。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到来却引起了各自班上的轰动。毕竟,免费读书的事情,在之前是很少的,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的。
先说王钱进同学,他一走进教室,排着长龙的讲台上,班主任王爱国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然后停下手中的工作,连忙站了起来。众人还在纳闷的时候,他就大声地向教室门口的王钱进及其父亲说道:“王钱进到了!王钱进到了!欢迎,欢迎啊!”
那些还在等待报名的同学一脸无奈,也只好等着。
只有少数几个头脑灵光的同学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位帅气的男生,大概就是排高一·1班第一个位置的那位了。
这个时代就是这么不讲究,一切都向分数看齐,王钱进的分数第一,排名也就第一,报到名单上也就排第一。
“他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呀?”不知谁小声地问了一句。
哦,原来如此。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同学和家长们都不自觉地挪了挪身子,一条通道就出来了。
王钱进也不矫情,赶紧向王爱国走了过去:“王老师好,我爸爸带我来报到了!”
随后,他让出了自己身后的王大伟。
王大伟伸出他那布满厚茧的大手紧紧地握住王爱国老师的“细皮嫩肉”:“王老师,谢谢您!”
“应该的,你啥都不要说,喊他争口气就行。”王爱国确实忙不开,连忙想把手抽回来,结果却拉不动。
王钱进见状,赶紧催老爸离开了:“爸,我们还要去寝室呢。刚才我已经看了寝室号码了。快走吧,王老师忙得很,我们就不要添乱了。”
“没有事,没有事,你们慢慢去都行……”此刻,王爱国口是心非地说道。
王钱进也不再啰嗦,直接和王老师以及一班的同学们说了声再见,然后拉着老爸就离开了教室。
当王钱进和父亲从教室走到两栋教学楼的操场上时,正好有几位老师吃力地搬着几个方方正正的大箱子。
王钱进惊喜地发现:箱子上写着的是几个大大的英文字母“great wall”!他知道,这是电脑!还是国产的长城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386,毕竟,486和586今年才开始上市,而且也很贵,大足中学这样的乡镇单位是不太有机会分配到的。
不过,对王钱进而言,展现自己肌肉的机会来了,离自己大展拳脚的目标又前进了一步。
只不过,这个机会得好好运作运作。古语不是说“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吗?王钱进一边和老爸向寝室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等他们走到那个教室改成的所谓寝室时,一个高大威猛的小伙子冲了出来,差点就把王钱进给撞上了。幸好他重生以来每天都在坚持晨跑,反应速度也不错,躲过了一劫。
没有一句对不起,影儿都看不见了。印象中,这位急性子应该是邬大奎,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个子大,饭量大,口气大,却取了个不太友好的名字。不知谁把中间的大字给他去掉,他就成了“乌龟”,亲近的人都叫他大龟。很形象,很亲切,只是有点别扭。风风火火的这么一个人,却被叫做“龟”。
没有想到,后面他还接受了。
进到寝室后,又看到好几位熟悉的“陌生人”:刘海,李大足,冯致……
王钱进找到床位后,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铺床,一边向身边的同学们介绍自己:“我叫王钱进,来自瓦屋。”
“王钱进说,就是排名第一那个?”刘海问道。
“我不晓得是不是第一,反正我是王钱进。”他又开始装逼了。没有办法,低调点总是好的。
淡定,淡定,淡定。王钱进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等王钱进父子俩安顿好床位后,他们就朝教学楼之间那个又圆又大的花坛那里走去。结果,老妈和老弟早就在那里等他们了。
一家人汇合后,就顺着操场的林荫路走了出去。本来是父母来送兄弟的,现在却交换了角色,俩兄弟结伴送父母出校门。父母的眼中,是满满的不舍,更多的却是不放心,毕竟,这是兄弟俩第一次离开大人。在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后,父母的身影还是消失在了校门口。
蓦地,王钱进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几年前的一幕幕:父母只要赶场,都会买一大块薄荷糖,还不等回家就先到瓦屋小学,把兄弟俩喊到校门口吃糖,虽然是指头大的一小块,但却甜到了心底,至今还是那么让人怀念。
或许,这就是割舍不下的父子情母子情。一念之间,就定格成了永恒。
王钱进知道:父母的爱从来不曾挂在嘴上,他们只会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照顾好兄弟俩。
兄弟俩只能默默地接受他们的爱,深沉无言的爱。
看着发神的王钱进,王子罕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必须长大了。似乎,长大的感觉并不好。
在操场上站了一会儿后,兄弟俩都到对方的寝室去了一趟,认认门,到时候联系方便。当然,教室就更好找了。毕竟,初中一栋教学楼,高中一栋教学楼,顺着班牌找就行了。
上午11点,安顿好一切的全班同学都回到了高一·1班的教室。
班主任王爱国在新一届学生面前,开始了自己的“演说”:“同学们,欢迎来到大足中学高一·1班!”
坐在中间的王钱进带头鼓起了掌,然后,啪啪啪的就响了起来。
站在讲台上的王爱国当然发现了王钱进的操作,心里对这个学生越发满意了起来。
他伸手虚按了一下,继续说道:“同学们,在接下来的三年里的,我们将要在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一起享受学习的苦与乐……”
听着王爱国老套的开场白,王钱进止不住地腹诽不已。正在他快打瞌睡的时候,王爱国拿起了一本杂志,翻到了其中的一页:“开学的第一天,也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在这里,我为大家分享一首诗歌。”
顿了顿后,他抑扬顿挫地朗读了起来:
《期待》
为了这一天,我努力了三年,
历经风雨,不畏艰难。
披星戴月,执着前行,
终于,这一天,如约而至。
这一天,承载着我的梦想,
这一天,见证着我的成长。
这一天,挥洒着我的汗水,
这一天,绽放着我的笑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一千多个日夜,换来今朝。
破茧成蝶,翩翩起舞,
这一刻,我将光芒四溢。
这一天,我心怀感激,
感谢那些陪伴我的人。
这一天,我心怀期待,
期待未来的日子,更加美好。
如今,这一天已然到来,
我将勇敢地迈向新征程。
愿这一路走来的所有努力,
都能换来幸福的果实。
这一天,我心怀感恩,
为了这一刻,我付出了所有。
这一天……
王钱进默默地注视着台上的老师,王老师也无声地望着王钱进。这一对视,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感动。
对,就是感动。因为只有王钱进知道,这首诗是自己的,而班主任在读诗时也从他的反应确认了这件事。
分享完毕,王爱国让大家都去吃午饭。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然后向食堂走去。
王钱进自觉地留了下来。
王爱国从讲台上拿出几个大大的没有拆开的信封,递给了王钱进。
王钱进看着收件人是自己,这下实锤了,暑假里忙碌这么多天码的字终于有了个结果,不,应该是成果。
随后,王爱国又递给他几张汇款单,还是他的名字。(ps:因为暑假寄稿子时,王钱进就大概算了一下,如果成功的话,也是开学这段时间的事情,于是就写了学校的地址。这样收信件也方便许多。)
看样子,王老师早就从汇款单和大大的信封猜出来了,并且,还亲自去买了一本《读者》杂志回来确认。
不仅如此,刚才的课堂上,王老师还没有说出作者就是自己,这也是让王钱进最感动的地方。
正在兴奋的王钱进还没有缓过来,王爱国又伸出了手,这次却是食堂的饭票。
这一刻,王钱进没有犹豫,感激地向恩师说了句“谢谢”。
“你娃儿,藏得够深的,还给我说谢谢?”王爱国自嘲道。
“必须得说谢谢呀!就凭这个也得说谢谢呀!”王钱进扬了扬手中的饭票。
“走吧!吃饭去,我也去看看今天你们的伙食怎么样。”
等这对活宝走出教室后,只剩下知了知了寂寞而无聊的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