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光脑另一边的丹尼斯坐在办公桌上,没有带他的黑框眼镜,没有覆盖假瞳的银眸透露出一抹金色,隐隐散发着属于伪s级的威压。
“我把我的学生交给你,可不是让你这么欺负的。”
“……”
阿瓦看了丹尼斯很久,如果按小阁下作为标准,比起佩兰波,显然丹尼斯才是更像小阁下的虫。
差不多的年纪,一样的护短。
就是还差了些眼力见,小阁下可是一直在引导他们的虫啊。
见丹尼斯还是没懂自己的意思,阿瓦只能把话说的更清楚明白一些。
他轻叹一声,道:“丹尼斯,你在贡拉达实验室的时候,他们给你找了个老师,对吗?”
“那又如何……”
丹尼斯语气一顿,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强调道:“我的老师是一只很好的虫。”
“可并非所有的老师都是如此,”阿瓦道:“你的老师教导你的,你现在教导给你的学生,而他的老师教导给他的,现在仍旧在影响着他,就像你的老师影响你一样。”
“你的学生,那只从贡拉达的实验室里出来的a级雄虫,对我说。”
“他想成为王虫。”
丹尼斯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无疑是贡拉达的成功品,丹尼斯。”阿瓦从桌上倒下一杯被持续保温的热茶,不喝,就放在桌上。
“一杯已经滚烫的热水,需要温和地冷却,才不会成为伤虫喉咙的利器。”
“于是你的老师教导你感恩,微笑,让你成为一只最符合雌虫期望中的雄虫,就像我们的小阁下那样。而除此之外,也许就像你说的,你的老师是一位很好的虫。”
“所以他令你知晓自由。”
丹尼斯沉默地听着,他已经明白阿瓦所说的意思了。
是他懈怠了,忘记了现在一切都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沸腾的水需要冷却,而从未到达过沸点的水……仍需烧灼。”
“与小阁下给予我们的指引不同,贡拉达没有提供给他们柴薪,他们便只能自己灼烧自己。”
阿瓦把渐渐冷却的水倒回壶里,重新加热起来。
“于是,他们学着自己向上攀爬,学会野心与蛰伏,学会本能地把目光放在更高的位置上,就例如你的那位学生。”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这其实不是坏事,丹尼斯。”阿瓦直视着丹尼斯的眼睛,那双酒红色的瞳眸在去掉幼稚的伪装后,仿佛去掉朦胧的幕帘,第一次看向这个世界,就看透了所有虫的心脏。
“小阁下的学校里有抑制雄虫的发展,致力于把他们教导成温顺的羔羊吗?”
“当然没有!”
丹尼斯瞬间出声反驳:“事实上这个地方的规格已经堪比一个综合教育基地。”
“甚至足以堪比火云。”
他初次来这的时候还以为顶多会是一个孤虫院,虽然洛林旗下的孤虫院休养院之类的是帝国出了名的额…有钱,但处于玫瑰星系上的这个是真的惊到他了。
这里是学校,属于雄虫的学校,虽然他没亲眼见到过帝国的雄虫学校,但丹尼斯可以断定,绝对比不上他现在就职的这所。
涵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甚至禁止出现在帝国雄虫学校中的高危课程都有。
从来到这里开始,丹尼斯学习的时间比教课的时间更多。
“所以你的学生有野心是好事,丹尼斯,”阿瓦重新倒了壶茶润润嗓子:“只是贡拉达把他的野心放的太大了,同样也放错了位置。”
“如果我没猜错,按他的年纪,在实验室的时候恐怕没少听虫说一些关于王虫的事。”
“甚至是,窃取王虫的权柄,成为王虫就等于站在了虫族至高的位置之类的。”
“这些都牢牢刻印在他的心里,就像你的老师刻印在你心里的那些。”
阿瓦难得语重心长地道:“丹尼斯,我的朋友,不要只把他当作你的学生,还要把他当作另一个你,一个走向失败的你。”
“那么,你要怎么把他带到正确的路上呢?”
丹尼斯闭上眼睛,在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后他睁开眼,心情复杂地望着对面的雄虫。
“阿瓦,刚刚抱歉了。”
“没事,”阿瓦弯着眼睛笑道:“朋友嘛,总该互帮互助。”
“但是出于朋友,丹尼斯,有一件事我也必须提醒你。”
他语调一转,神色比刚刚更加严肃:“黄金贡拉达正在自寻死路,小阁下,或者说我们的王,不会对敌虫留情。”
“那么,丹尼斯……”
“你能接受贡拉达家族的灭亡吗?”
语气轻柔的一句话,放在丹尼斯耳边却如此震耳欲聋。
在回过神来后他扶着脑袋苦笑:“这才是你真正要提醒我的话,对吗?”
“大可不必这样迂回的,阿瓦,在我签下和月亮的合同时,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阿瓦耸了耸肩膀:“朋友的职责,不是吗?”
“更何况,丹尼斯,你真的确定自己做好准备了吗?”
他再次说道:“佩兰波不理解家族两个字的含义,他是游离在温莎皇室之外的虫,甚至温莎从未给他作为佩兰波存在的时间,他对温莎唯一的感情便是厌恶,那不是他的家,而是一个囚笼。”
“那也是我的囚笼,阿瓦,”丹尼斯突然道,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仍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同样,也是给我生命冠以姓氏的家。”
“我和雄父……其实……也有过快乐的日子。”
“他把我看作贡拉达更上一层的希望,可是显然,他所谓的希望并不止一个。”
丹尼斯低下头,让自己的眼睛隐藏在阴影里,面前的虫实在太能看透虫心,他不想显露自己的挣扎。
“你的雌兄,艾伯特·贡拉达一旦和伊撒·温莎联姻成功,贡拉达就真的下不了船了。”
“我知道,阿瓦,”丹尼斯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你知道做出决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是从已经获得的梦寐以求的自由中脱身。”
阿瓦看了一眼丹尼斯死角处的另一个视频着的虫,识趣地保持沉默。
早前过来拉架被强制静音的佩兰波:……就,好复杂啊,原来雄虫心眼都这么多的吗?我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对话的吗?还是第一次看到丹尼斯那家伙这么苦恼的样子。
“唉,”丹尼斯选择放弃,先处理好眼前的事:“你准备怎么和月亮说?”
“月亮可是对虫崽的心理健康看得很重的,你明明可以有更温和的方式。”
“没有更温和的方式,丹尼斯,”阿瓦摇头反驳:“琼斯家族的家训,既不高上,也不低下。”
“没有虫比我们更知晓怎么压抑向上攀爬的野心,而你的学生,显然是无法压抑的那一种。”
所以他才要直击他的心房,把根深在其中的种子挖出来。
阿瓦其实有一种感觉,小阁下是先行者,他们也是先行者,而小阁下想要的,是更多的先行者,率先改变的虫。
集群的意识可以在一瞬间改变群体的精神,却无法在一瞬间改变更多实际的形式和律条。
帝国的惯例要一条条修改,雌虫能做什么,雄虫能做什么,亚雌能做什么,都需要有虫带领。
跟随王的意志,但不能只有王。
他们新的母亲,战无不胜的帕特恩上将显然是雌虫中的领袖,亚雌则是被称为“亚雌之光”的009,雄虫……那位活跃在帝星的010,也许,还有他们。
毕竟,如果新的时代即将到来,雄虫才是最难改变的那个。
“你不如先想想看怎么处理你的学生。”阿瓦收回思绪道:“我相信小阁下不会……”
嘀!x2
两只虫同时看向光脑上方的信息提示。
【长兄如父】:“小阁下说,报告结果,下不为例。”
“瞧,看来我们的小阁下深谙用虫不疑的道理,真是令虫感动的信任啊,”阿瓦对丹尼斯眨了眨眼:“现在只剩你的问题了,丹尼斯。”
“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学生,你要怎么做呢?”
“我们需要野心,如果一个文明想要进步,任何虫都需要野心,但这野心之下不能再次生出吞噬一切的逆反者。”
丹尼斯嗓音冰冷:“我会收服他,以他的方式,如果连我都无法战胜,成为王更是痴虫说梦。”
“挂了。”
阿瓦看着眼前的黑屏‘啧’了一声,解除了佩兰波的静音:“佩兰波,你有什么事吗?”
“……不,没事,我就来看看你们。”
佩兰波觉得他们雄虫大可以单纯一点。
“艾斯佳德先生让你来的?”阿瓦笑着道:“那就你帮我回复他吧,事情已经解决了。”
佩兰波被阿瓦笑的牙疼。
他又联想到之前基地里每天乐此不疲给哈瑞斯教授下药的凯斯教授……嗯,确定了,以后见到坐在轮椅上的都是不能惹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