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本以为,他这一身医术应当是无人传承了,没想到,如今遇到个好苗子。
当然,适不适合学医不是光有好记性就行的,但这丫头可也不止有这些。
聪明、求知,说话应当是像了丫头她爹,总归同龄的小丫头绝不是她这样。
方南枝不知道周爷爷考她是要做什么,有些疑惑的歪头。
周老唯一迟疑的是:收个女弟子?这……
他倒无所谓弟子是男是女,反倒是担心若是这小丫头真的跟她学了,这条路对女子来说太过难走,跟她只是读书认字可不同。
唉,他还是得考虑考虑。
“小丫头,你既然想采草药,这样吧,这两日你都来我这认草药。”
方南枝不知道周老在想什么,只为自己能认草药高兴。
“谢谢周爷爷!我一定早早来!一定要多多教我!”
如今是冬日了,就算她上山,估计也采不到什么,要是能跟周爷爷学一些,等开春就不一样了。
她都跟爹说好了,开春要上山采很多,到时候都给系统,就能给哥哥攒很多健康值!
周老的心思,一旁的时君衍早就看出来了,见这小姑娘只顾着开心,他微微勾起嘴角,摇摇头。
之后方南枝果然连着来了两日,而周老教她的所有草药,她都记住了,无一错漏。
周老的想法更为动摇了。
饭桌上,他吃了一口新菜式,发现是酸甜口。
“这倒是像小姑娘爱吃的,”他看向下人,“这个菜让后厨下午再做一份,等南枝过来给她装走。”
一旁的时君衍看着下人出去,淡淡开口:“您想收徒?”
周老愣了一下,一想他这两日做的如此明显,旁人看出来也正常。
只是他没说话。
时君衍没说什么,继续吃饭,一旁的周子荆倒是好奇起来。
“什么?爷爷想收那小姑娘为徒?若是有天赋就收呗,宫里不也是有医女吗?”
周老反手就用筷子敲他,一脸嫌弃。
“太医院的医女那就打下手的,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也就比宫女地位高一点,是什么好事?你爷爷我一身医术就值个医女?”
周子荆连忙躲闪:“爷爷,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用筷子打我!”
“多大?你多大我也是你爷爷!”
周老瞪孙子一眼:“你当女子学医是个这么容易的事?你爹拼了一辈子也才进太医院,学医是什么样,你从小到大也没少看,你觉得容易?”
周子荆扯扯嘴角。
自然是不容易的,生在这样的家中,他小时候开蒙是读书学医一起来的,后来与家里抗争过,才得以走仕途。
可是无论读书还是学医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爹扔进去半辈子,才进得太医院。可他爷爷依旧觉得差强人意。
除了努力,天赋也是极其重要的。
要是换了个小姑娘,大半辈子琢磨医术……以后为人诊治还得抛头露面,不一定能成啊。
就算可以,可女子总要出嫁,夫家也不希望儿媳妇总见外男。
嘶。
祖孙俩对着纠结起来。
时君衍已经自顾自用完饭,起身行礼告退。
走到门口,他步子却慢慢停下来,转头道。
“周老,您觉得松鹤书院为何要收这个小姑娘读书,还是郑举人亲自收为学生,难道只因为她聪明伶俐?”
“我倒是觉得这小姑娘别的地方与众不同,便是许多聪明人也不及。”
周老细细一琢磨,恍然大悟。
周子荆倒是一脸懵:“嗯?哪里不同?”
可时君衍已经走了,他却更好奇了,他跟这小姑娘没怎么接触过,能让他觉得特别的,得有多特别?
周老长出一口气:“就像你和时君衍不同。”
心智,心智啊。
时君衍年纪轻轻,眼光毒辣,再看看他这孙子……
周老摇摇头,继续低头吃饭,周子荆一脸茫然。
用晚饭后,周老准备一番,便出门去了方南枝家。
他已经想通了,女子又何妨?女子便定然没有学医之志吗?便没有明知前路艰险,也想悬壶济世之心吗?
未必!
既然有女子去读书,有女子去经商,有女子去习武,那定然也有女子去学医!
当方铜开门,看到外头站的是周老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周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他赶紧把人让进来,“这两日枝枝到您府上,属实是打扰了,哦对,您是不是来找她的?以后叫人来喊一声就行。”
周老笑呵呵的:“是也不是,这次我是特意来拜访,有事相商。”
“周爷爷!”
方南枝正在背书,听见动静,自己就跑出来了,身后跟着秦彦,出来给周老见礼。
“周爷爷,快带我去你家吧,又是课业又是背书,我都学了半日啦!”
方铜赶紧把人往里带:“外头冷,请进,有事屋里说!”
周老跟着他,也大概看了看这个院子。
院子很干净,前院几乎没堆什么东西,灶房那边能听见不停歇的动静,应当是做小买卖雇的人都在那边。
屋子里烧着火,比他想的暖和很多,他们刚坐下,钱凤萍就端着东西过来了。
“听见周老来了,咱家没有喝茶水的习惯,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竹筒里是热牛奶。”
她说着还放下两个碟子,里边放的是奶油蛋糕卷和糖炒栗子。
方铜拽了下她袖子:“你也坐一会儿吧,正好歇一歇,都忙活一上午了。”
钱凤萍摆手:“你们说吧,我累了在灶房坐一会儿就歇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走了。
方铜摸摸鼻子,转回头:“周老说有事要商量,不知是什么事?”
周老将他的想法说了,也明说了他的担忧。
“……就是这样,所以我觉得,还是由你们自己决定更好。”
方南枝跟她爹对视一眼,刚巧都想到了当初在周府门口,看见的一车车珠宝拉过来的样子。
两人都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方铜回过神:“这个,说到底是枝枝的事情,得她自己做决定,我的意思,只能是个建议。”
几次接触,周老早就知道方铜有多疼闺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