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彦觉得，方叔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有办法让他站起来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呢？
就连系统，现在也只能坚持一瞬。
他想不通，接下来的早食，方叔看起来也没什么异常，好像早晨的话不过是他随口一说。
他没再多想。
钱凤萍将两个孩子要带的东西都仔细检查，家里不能不留人，如今单子多，她得跟大家伙一起干，多做一些是一些。
“到学堂，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夫子，不要怕开口……书院有什么要用的，回来一定告诉家里，不要怕花银子，要是有人欺负……”
两个孩子一直到出门，满耳朵都是她的殷殷叮嘱，他们连连点头，让她不要担心。
钱凤萍对这两个孩子担心得不一样，她担心枝枝是个姑娘家被人欺负，担心儿子报喜不报忧。
他们离开家的时候，方家人还迷迷瞪瞪的，只有方银自己早早醒了。
他转了一圈，一个起来的人都没有，灶房也一口吃得没剩。
他拍门，也没人搭理，方银一转身，跑后院杂物房翻找了一通，借了个锣。
“咣咣咣！”
他站在院子里就开敲，把邻居都给敲出来了，还当是有啥大事，一看是老方家的方银，都赶紧叫他别敲了。
“哎呀，方家人都干啥呢，还不赶紧把老二拦住！”
他们只觉得方银是个傻的，这家里咋也没人管他？
“吃饭！我要吃饭！给我饭吃！”
何氏刚把衣裳套上，骂骂咧咧地把门打开了：“方银！你疯啦！别敲了！你个傻子！”
方银根本不搭理，他现在就要吃饭，不给饭吃就要敲。
方家人这下子都醒了，一个个都着急忙慌地起来，方金心里憋着气，还得安抚邻里，上去抢老二手里的锣。
方银什么力气，他根本抢不下来，还被撞了个趔趄。
方老太太脑瓜子嗡嗡地：“老大媳妇儿，你还看啥呢，还不赶紧生火做饭。”
何氏捂着耳朵钻灶房去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方银这会儿不敲了，蹲在灶房门口，跟一堵墙似的，盯着她做饭。
好不容易等到上桌，方银的肚子都饿瘪了，他拿着勺想去盛吃的，被何氏先一步抢了勺子，开始分饭。
何氏给自个男人的野菜粥是最稠的，勺子沉到底，往上捞。然后方家老两口次之，她自个和儿子闺女吃半稠半稀的，最后才给方银盛了碗稀薄到只能看到几粒米，野菜只有两片的的粥。
方银噘噘嘴没在意，坐下就开始往嘴里扒。
何氏瞪他一眼：真是饿死鬼托生的！
方金也嫌弃得很，将自己的位置往旁边挪了挪，看了眼他爹。
“咳，老二啊，你前些日子都在老、都在秦家吃住，肯定也得给他们干活吧？”
方银嘴里鼓鼓囊囊地：“跟你有啥关系？我弟给我可多吃的了，都能让我吃饱。”
方金一哽，觉得跟这傻子就得直话直说，连人话都听不懂！
“那老三做的那个蛋糕，总不会给你吃吧，你见过吗？”
方银瞧他一眼，把已经空了的饭碗放下：“谁说我没见过，我当然吃过了，好吃的东西，弟弟和枝枝咋可能不给我吃？”
方家人一下子精神了，连方晴雅都盯着他看。
作为穿越者，方晴雅肯定吃过不少蛋糕，但她没做过啊，只知道大概原料有啥。
在知道蛋糕也是方家卖的后，她其实偷摸试过一次。
做糖炒栗子都费劲的人，琢磨蛋糕只能是做出来半生不熟，也不蓬松，还不敢被何氏发现，怕被念叨。
“你说说，那蛋糕长什么样子？怎么做的？”何氏迫不及待。
他舔舔嘴，像是在回味蛋糕的味道：“蛋糕可好吃了，但是……我不告诉你！”
说完，他胳膊一伸，把方擎天和方擎天手里的饭碗抢过来了，全倒在他的大海碗里，端起来就吃！
这是三弟教他的，在方家，吃不饱就抢别人的，必须得让自己吃饱！
“老二！”
方老爷子大怒：“像什么样子！怎么能抢你侄子的饭吃！”
何氏也骂他，方擎天他俩更是恨不得掀桌子，全桌人都要被他气死了！
以往方银人傻力气大，但胆子没这么大。
今个咋处处透着不对劲。
方银听着他们都骂骂咧咧的，根本不当回事，他弟说了，不能对爹动手，爱骂就骂，但是不能耽误吃东西。
可惜这一碗下去，好像也没算吃饱，他站起来，突然朝着其他人的碗里吐口水！
“啊！”
方晴雅嫌弃死了，从凳子上站起来躲老远。
方金也站起身，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老二！你这像什么样子，有没有点礼数！”
方银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个傻子：“大哥，礼数是啥，我听不懂，我没吃饱，这饭你嫌弃，不吃了吧？那我吃了。”
他油盐不进，偏偏方家没有一个人能跟他动手的，方银在鸡飞狗跳中总算是吃饱了。
方家其他人饭没吃几口，还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何氏倒是想忍着恶心继续吃饭，可一想到她一个当大嫂的，这方银虽然是个傻子，可也是二叔……
算了！
“老二，你过来！”
方老爷子黑着脸，拿了个小儿手臂粗的棍子，招呼。
他觉得方银得管教一番，和傻子讲不通道理，就得动手，让他怕疼就记住了。
方银才不过去。
他脑子里记得事不多，其中就有爹给他关小黑屋，一天一夜不给饭吃。
全靠三弟偷摸给他塞馒头。
还有爹拿着鞭子抽他，他那时候矮矮的，好小一个不懂得躲，只知道哭。
但方银自觉现在长大了，变聪明了，不会上当。
非但不过去，方银端着碗就跑，一口都没耽误吃，最后直接跑出门去了。
这下谁还能追得上，方老爷子看着周围探头探脑的邻里，气得眼前发黑：丢人！丢人啊！
方银最后一个人吃了五个人的饭，心里满足。
哎，还是他弟想的法子好！
方家这边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另一头，方铜他们已经进城了。
他们赶路走得挺快，时辰还早，他先去把货送了，才往书院走，到的时候，也才刚开门。
门房看见他们，脸上笑呵呵地：“哟，来得这么早呢？”
方铜跟他寒暄几句，问院长在不在。
“在呢在呢，你们进去，就还到上次的院子找他就成。”
他们按上次的路进去，果然郑院长的屋子门开着，好像在整理东西，听到脚步声朝他们看过来，立刻脸上就带上了笑容。
见面是简单的寒暄，方铜将手里的篮子递给两个孩子。
“院长，今日早来了点，先让两个孩子拜师。”
郑举人猜测也是如此：“好好，我收学生不需要许多规矩，孩子也都小，咱们简单着来。”
方南枝先给她哥让位置，哥哥比她大，当然要在前头。
他腿脚不便，只坐在轮椅上，深深作揖，郑举人让他用桌上现成的茶水。
“学生秦彦，淮安府……”
他双手拿着写好的帖子，说的是里边写的内容，有他的名字、籍贯，以及一些拜师求学的话。
“……深学笃行，不负先生授业之恩。”
郑举人笑眯眯地接下帖子，也喝了茶，收了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