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日后,置身于米兰雅典娜美术馆见证过这场求婚仪式地到场嘉宾,会孜孜不倦对他们的亲人朋友说起它,因为这有可能是他们经历过一场最为离奇的求婚仪式。
过程,势必会用一波三折来形容。
好不容易,准新郎第四次向准新娘求婚。
在所有人以为会听到温柔的女声回答出那句激动人心的“我愿意”时,不料,大伙儿却先听到地是年轻的男声。
年轻的男声不紧不慢说出:“恐怕不行。”
紧随其之的是——
“沈珠圆不能嫁给姚子健。”
那句“沈珠圆不能嫁给姚子健。”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其霸道程度堪比一位国家元首对着全国民众宣告一场战争已是不可避免。
最先跳出来是准新郎的前女友团代表。
那是个急性子的巴西姑娘,巴西姑娘的鞋跟敲打在大理石上,“噔噔蹬蹬”来到那位反对者面前,大有“再叽叽歪歪的话,信不信本姑娘把你从这踹出去”气势。
正当后排人等着看好戏时,巴西姑娘又噔噔噔地坐回到她座位上。
至此。
全场鸦雀无声。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坐在头排位置的一年轻男子站了起来,缓缓朝准新娘准新郎的方向。
那会儿,有些人终于明白到想给前男友讨公道的巴西姑娘为何会灰溜溜回到座位上去。
在一阵交头接耳中,大部分人都知晓了提出反对意见年轻男子身份,只是,他们不敢叫出那个名字,而小部分不晓真相地大致也猜到年轻男子身份来头不小。
姚子健第四次“沈珠圆,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貌似又泡汤了。
不过,没关系,沈珠圆已经打定主意势必在今天说出那句“我愿意”了。
第四次没回答成功就等第五次好了,第五次不行就第六次。
这会沈珠圆倒是很想知道,羽淮安凭什么说出“沈珠圆不能嫁给姚子健。”
camellia四公子待会该不会要说“我今天心情没好到看着那个单恋我四年的傻妞还和以前一样,傻乎乎地要和一个把前女友请到现场的花花公子共结连理,并为此送上祝福。”
没错,钱权是把万能钥匙。
但很不巧,camellia四公子今天那把万能钥匙注定要碰一鼻子的灰。
似乎,姚子健对于羽淮安会有这么一出不感到意外。
羽淮安横在沈珠圆和姚子健之间,脸朝着她的方向,面色除去略微发白外,还是平日里的大理石雕像模样。
羽淮安把一个文件夹递到沈珠圆面前。
轻声说:“沈珠圆,你看下这个。”
还真是巧,今天她带来了文件,姚子健也带来了文件,没想到,羽淮安也有文件,好好的求婚仪式搞得就像签约大会。
沈珠圆没去接文件,而是冷冷对羽淮安说:“羽先生,你在不合时宜的时间点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又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
“沈珠圆,你先把这个看一看,再考虑要不要嫁给姚子健。”羽淮安稍稍提高了点声音。
沈珠圆还是一动也不动。
“沈珠圆,如果看完这个,你还愿意嫁给姚子健,那谁也拦不住你。”羽淮安继续说道。
因被羽淮安挡住,沈珠圆没法看到此刻姚子健脸上表情。
见沈珠圆迟迟不接文件,羽淮安的身体往她面前靠近一点点,欠下腰,在她耳畔低语“不用看,姚子健医生现在脸色不会太好。”
顿了顿。
“沈珠圆,怎么,不敢看?那么,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该死的,她哪里是不敢看!
不就是一份文件吗?
最后一秒。
沈珠圆手还是硬生生缩了回来。
落地是肯尼迪的,上帝已经告诉她,那是她可以嫁的男人。
羽淮安在看她。
她在他眼底看到了情绪的浪潮,那股浪潮在快速堆砌着,汇聚成海。
回视他。
他又朝她靠近了点,低声说“你不想看也行,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你什么也不需要去理,剩下的一切交给我处理。”
顿了顿。
羽淮安说:“不要嫁给他。”
他瞅着她。
眨眼之间,于他眼底如暴风雨的怒潮被类似于哀求的情绪所期待。
“圆圆,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做,但牠们没能听到我的乞求,落在地上地是肯尼迪头像,所以,没有别的法子了。”他说着。
“不要嫁给他,我请求你,别嫁给他。”
“好吗?圆圆。”
“你就听我一次,和我离开这,和我从这离开,离开这里,你要怎么骂我,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只求你,不要嫁给他。”
“圆圆,你是不能嫁给他的,你又怎么能嫁给他?”
“好吗,圆圆跟我走,好吗?嗯?”只有她能听到的那缕声线带着恳求。
瞅她的眼也是亦然的。
只是,她不明白羽淮安为什么要这样说,不对,是羽淮安凭什么对她说出这些话。
眼看羽淮安的手就要触碰到她的手……
沈珠圆迅速把手别在背后,与此同时,脚步往后退了一大步。
又一次,她在他眼里窥到浓浓化不开的哀伤,就像那晚在等红绿灯时,他和她谈起了他昔日心爱姑娘时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那么一瞬间。
她觉得“你又怎么能嫁给他。”是一个事实,她是不能嫁给另外一个他的。
不,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连犯两次蠢。
迅速别开眼去。
余光中,沈珠圆看到涟漪朝她走来。
宋金走在涟漪身后。
涟漪来到他们面前,涟漪拿走了羽淮安手里的文件,涟漪打开了文件。
文件也就两页。
很快,涟漪就看完了文件。
看完文件,无一丝一毫耽搁,涟漪把文件狠狠朝姚子健脸上砸去。
文件从姚子健脸上掉落在地上,眨眼功夫,就被一只手捡起。
捡起文件的是宋金。
很快,宋金也看完文件。
然后宋金也做了和涟漪一模一样的事情,宋金还说了“果然,预感这东西极度的不靠谱。”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
那阵风把文件吹到沈珠圆脚下。
弯腰,捡起。
沈珠圆这会儿很是好奇,文件里到底有什么让涟漪和宋金看得那么生气。
其实这是一份遗嘱。
沈珠圆很快就浏览完遗嘱。
遗嘱来自于姚氏宗族最有说话权的老者。
遗嘱记载,如姚家长孙也就是姚子健没能在八月结束前解决婚姻大事,那块价值上亿人民币的地皮获得者将易人。
今天距离八月结束正好还有一个礼拜。
完成求婚、再进行婚姻登记,一个礼拜绰绰有余。
说什么沈珠圆是姚子健迫不及待想娶回家的女人?
沈珠圆对于姚子健来说也就是小菜一碟。
把遗嘱放回到文件袋里。
沈珠圆来到了姚子健面前。
想必,花花公子姚子健医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想必姚医生的花花公子手册里还没有这类应急措施。
一见钟情对于花花公子们来说应该是最节约成本的吧?
沈珠圆看了羽淮安一眼。
答应嫁给姚子健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羽淮安。
二十岁的沈珠圆曾经对羽淮安扬言:她会找个不错的对象,和他组织幸福的家庭。
虽然晚了点,但沈珠圆如在二十八岁结婚的话,至少,三十岁给羽淮安看自己一家三口的手机屏保是来得及的。
二十八岁的沈珠圆想代替二十岁的沈珠圆向飞地男孩证明,在正经事上圆圆从不吹牛来着。
这下,更糟了。
那个大费周章想娶沈珠圆的男人是因为钱。
她就知道,姚子健对沈珠圆一见钟情这件事要坏。
可偏偏,姚子健对沈珠圆一见钟情的说法恰恰是最致命性的。
一见钟情她切身经历过。
所以她深信坚信,这世界真存在那种神奇的情感,它在你的血液永不疲倦沸腾着,它终将伴随你身体的死去才以枯竭结束。
黯然垂下眼帘。
把文件夹交到姚子健手上。
她和他说:“以后,请不要随随便便对一个女人说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不是随随便便能说出口的。”
说完,转过身。
经过羽淮安身边时,她躲开了他的触碰,涟漪过来揽住她肩膀,宋金在对姚子健丢下“你等着瞧”“我警告你,离圆圆远远的。”狠话后也来到沈珠圆身边,一行人走向那扇门。
那扇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沈珠圆垂着头,在涟漪带动下一步一步走着。
两边安静得很,只有脚步声。
距离那扇门就只有两、三步时,背后传来姚子健的声音——
“我没有对你撒谎,姚子健对沈珠圆是一见钟情。”
是涟漪先停下的脚步。
因为涟漪停下了脚步,她也被动跟着涟漪停下脚步。
“花花公子们总是那样,说我爱你、说我喜欢你、说我为你神魂颠倒总是非常容易,那些我爱你,我喜欢你,我为你神魂颠倒于他们就像每天的刷牙洗脸,可以随时随地张口就来。”
“但是,谈及真正的爱,何为爱却是种老大难。”
“不是不想说,是难以说出口,于是就想,等面对沈珠圆时不再那么的害羞,等沈珠圆对姚子健这个男人有了一定了解再去说,因为那听上去有点玄妙,至今,我都觉得它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自己都这么认为,何况是沈珠圆,万一沈珠圆以为又是花花公子的品行怎么办?”
“姚子健对沈珠圆一见钟情是真实的存在,百分之百的存在,不过,它不是发生在米兰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大街的一栋公寓楼里,不是发生在二零二二年。”
“它发生在二零一九年,在德国法兰克福一家名叫圣.玛丽医院。”
二零一九年,德国,法兰克福,圣.玛丽医院,沈珠圆站在那儿想。
把年份、城市、地点串联起来,它就变成了一道神奇的方程式。
沈珠圆一直在找那个方程式的答案。
缓缓回过头去,眼睛先触及地却是羽淮安面如死灰。
越过羽淮安,沈珠圆去看姚子健。
姚子健在说,说怎么对沈珠圆一见钟情的。
二零一九年的姚子健还是一门心思扑在医学上、没日没夜工作学习有远大抱负的热血男子。五月某一天,这个热血男人赫然发现,生活正在以一种无比荒唐的形式颠覆了他过往认知。
颠覆如下——
备受他尊敬的爸爸有两个半个家,一个是众所周知的那个,一个是十几年来处于半公开的状态,另外半个是属于偷偷养着的,鲜少被知道。
这个鲜少被知道的那个圈子管它称为小公馆,小公馆住着的那女孩年纪比姚子健还小五岁。
半公开的那个还给爸爸生了一男一女。
甚至于,姚子健见过那女人和她两个孩子好几次,在参加亲戚家红事白事期间,那女人让她两个孩子叫他“子健哥哥”,问姑姑他们是谁,姑姑一派云淡风轻说是远房亲戚。
爸爸这样,妈妈也没闲着。
妈妈每年正月都会回娘家待一阵子,说是陪伴双亲,实地里却是和她初恋情人再续前缘,每年都要再续一次,一次得半个月。
妈妈的初恋情人已有家室。
某年,妈妈初恋情人的妻子在情绪极度不稳定间打破了三人间的默契,一封举报信就让妈妈的初恋情人灰溜溜回归家庭。
次年,妈妈带着一位年纪比她小十岁的男人回了娘家。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三十六岁的姚夫人和二十六岁的小伙子玩;四十岁的姚夫人还和二十六的小伙子玩;四十六的姚夫人继续还和二十六岁的小伙子玩。
五十二岁的姚夫人依然还在和二十六岁的小伙子玩。
姚夫人的新任二十六岁是青岛人。
但很不巧,青岛小伙子恰好是姚子健的学弟。
也很不幸,姚子健是从青岛小伙的学弟的学弟口中知道自己的家事。
青岛小伙是拿着妈妈的“赞助费”来德国求学的。
因为妈妈喜欢德语。
青岛小伙在德国住的高档公寓房租由妈妈支付。
在那栋高档公寓里,青岛小伙会时不时把年轻靓丽的女孩带回家过夜,青岛小伙宣称这是陪上了年纪的女士应得地报酬。
那么,姚先生姚夫人两人的破事爷爷知道吗?
爷爷是知道的。
爷爷知道、姑姑知道、叔伯知道,姚氏宗亲五十九口人好像就只有姚子健和几个在学牙牙语的婴儿不知道。
多荒唐。
而德国半个留学圈更是清楚,青岛小伙是拿着广州望族夫人的钱来到的德国,这位望族夫人有个儿子这阵子就在德国着名骨科学者实验室学习。
当那些人纷纷猜测这位望族夫人儿子会是谁时,姚子健打开了一间医院病房房门。
那会,他就想干点什么,干点什么让那对望族夫妇知道,你们口中引以为傲的儿子不会再有了。
再有让你们炫耀他的机会了。
从此以后,他将成为你们难以启齿的存在。
姚子健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对沈珠圆一见钟情。
“她就静静躺在那,紧闭双眼,像极了一位等待王子到来的睡美人,那一瞬间,我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发生了,只是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那种感觉十分的陌生,她的床前放着一把椅子,我就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开始开口和她说话,说想杀几个人,随机的那种,杀几个人对于一名医生来说很简单,医生擅长于运用手术刀。”
姚子健说那天他本来是想在那间病房找把手术刀来着。
没有找到手术刀,但却遇到一个睡美人。
姚子健说他看过一部西部电影。
电影讲述了一名从不懂明天为何物的死囚犯却在被执行死刑前的最后一秒对一位姑娘一见钟情,砍刀砍断了死囚犯的头颅,人们在死囚犯的脸上赫然看到一滴泪水。
接下来那几天里,姚子健一直在想那个死囚犯的故事。
渐渐,他想明白为什么出了那扇房门后,他没再去继续找手术刀。
死囚犯脸上的那滴眼泪,是因为他明白到,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姑娘了。
和杀人成性的死囚犯不同,他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所以,那是冥冥中神的安排。
惩罚和拯救。
数月后,姚子健再回到圣.玛丽医院,睡美人早已不知所踪,他也没刻意去寻找,他宁愿在心里保留着对一位素不相识的女人的情愫。
时而平淡时而热烈,时而远时而近。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几年,他需要一名临时女友去应付忽然搞袭击的母亲,那位睡美人以应聘者的身份出现,她长出了头发,变成能走能动能说话的健康人。
起初,他并没有认出她,只是觉得她是几名应聘者中看起来最顺眼的,长相也符合母亲的喜好。
于是,那位叫玛格丽特的应聘者被留了下来。
因为她生气时总是气鼓鼓的,他给她起了青蛙小姐的外号。
结束和青蛙小姐的“合作”后,闲暇时间里,他常常想起她的样子,逐渐逐渐,青蛙小姐的样貌和另外一张脸开始出现了重叠。
“这么巧的事情只会出现在电影电视文学作品里。”姚子健这样对自己说。
为证明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有这样巧的事情,姚子健雇用了私家侦探。
然而,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
神把第二次机会奉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次,他非得抓住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