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得而知,但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可以谈论的。
就剩下羽淮安了,三双眼睛齐齐落在羽淮安脸上。
羽淮安似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哪有这样的道理?
三只刀叉敲打汽水瓶,直到羽淮安做出安静示意手势。
羽淮安的视线投向远远的天际,缓缓说:“我要站在能被看得到的地方,不需要被仰望,只需要被看得见。”
沈珠圆听到自己心底里的欢呼声。
那个羽淮安带她去看他的秘密世界的夜晚,她和他说过,未来他会站在高高的大厦上,就像韦恩那样。
站在被看得到的地方可以理解为高楼大厦,这是不是说明了两人心有灵犀?
又或许是羽淮安听了她的话才有这样的想法,换言之,就是她的话影响了羽淮安,如果是这样,那羽淮安无疑是在乎她的。
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
“沈珠圆,你怎么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宋金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是不是喝多了?”
“你才喝多了!”狠狠瞪了宋金一眼。
这晚,沈珠圆又敲开了涟漪的房间门。
有个问题要是不问清楚她今晚势必是睡不着觉。
“涟漪,苏西姨妈的生日宴上你哭了对不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因为苏西姨妈说的那些才哭的?”紧盯着涟漪的脸。
“沈珠圆!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呢?”涟漪一脸无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我没哭,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哭?”
“真没哭?”
“没哭,沈珠圆,你为什么老是问我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可我……”沈珠圆努力回想苏西姨妈靠在羽淮安肩膀时。
当时涟漪就在她对面,两人距离很近,沈珠圆也看得很清楚,眼看着囤积在涟漪眼底的透明液体就要泛出眼眶,变成眼泪,但涟漪别开了脸去。
对,涟漪别开了脸去。然后,涟漪就变回那个不会在别人面前流泪的涟漪了。
但涟漪说她没哭。
涟漪说没哭就是没哭。
不过,能确定地涟漪是那类哭起来特别好看的女孩,涟漪有双水汪汪的眼睛。
“好吧,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冲涟漪扮了个鬼表情。
伴随午夜来临,距离沈珠圆十九岁生日从五天变成了四天。
关于即将到来的十九岁生日沈珠圆是翘首以盼的心情。
这是她首次以暴发户女儿的身份过生日,不举办个盛大的舞会肯定是说不过去。
不过,最最重要地是,羽淮安会来,苏西姨妈一再保证,羽会出现在圆圆十九岁生日会上。
谁都知道,羽淮安最听苏西姨妈的话了。
沈珠圆坚信,她的十九岁生日一定和以前不同。
距离沈珠圆十九岁生日还有三天,可一切看起来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不同,沈珠圆没看到爸爸妈妈给她准备盛大的生日会半点苗头。
或许爸爸妈妈想给她一个惊喜来着,沈珠圆想。
又一个二十四小时过去,妈妈依然是那个最早起床的人,做完早餐在楼梯口喊涟漪圆圆起床了没有,再不起床上学就迟到了,而爸爸还是最晚回家的人,一回家第一件事是喝碗大麦茶,而妈妈在边上唠叨爸爸不管喝茶还是吃饭都是急匆匆的,这是有损健康的坏习惯。
该死的,这对公婆是不是把她的生日忘了?
初来曼谷前几年,爸爸妈妈总是忘了她的生日。
难道要让她像十岁那样因为爸爸妈妈忘了自己生日闹个不停?
生日前天,沈珠圆几乎放弃了爸爸妈妈为自己十九岁生日准备了盛大舞会的肖想。
或许就像宋金说地,你爸爸妈妈是脚踏实地的人,生日舞会对于他们来说是花里胡哨的东西。
“还有,沈珠圆会跳舞吗?你愿意穿着变扭的白纱裙,规规矩矩站在一边接受生日祝福吗?”
当然不乐意了。
沈珠圆勉强接受了宋金的说法。
当然了,要是爸爸妈妈把她的生日忘了就另当别论;转念又想,爸爸妈妈是不可能忘记她生日的,因为涟漪会提醒他们。
这世界,最不可能忘记沈珠圆生日地就是涟漪了;同样,沈珠圆也不会忘记涟漪生日。
沈珠圆的生日会可以随随便便走个过程,但涟漪的生日绝对不能马马虎虎,这是沈珠圆守护涟漪方式之一。
生日是妈妈们把孩子带到世界的那天,这天,孩子们肯定会特别想妈妈的,只是涟漪身边没有妈妈,但沈珠圆的身边有妈妈,所以,这天,沈珠圆要填补涟漪身边那个缺失的位置。
下午,距离第二节课下课还有差不多十分钟,数学老师的一声叱喝让沈珠圆不得不撑开沉甸甸的眼帘,上数学课她总是提不起劲来。
此时,老师双手正猛拍打着桌面:“都给我看黑板,看黑板!别看窗外!”
警告也只能威慑到部分学生,还有若干学生选择无视,这若干学生都是女学生来着,那么,窗外会有什么呢?外星生物?
不去看还好,就朝窗外看一眼,沈珠圆也变成无视老师警告的学生之一,不,她比那些学生更过分,别的学生是坐着看的,而她直直站了起来。
窗外没有外星生物,窗外只有羽淮安。
那棵白梧桐立于蓝天底下,数以百记的枝桠横向延伸,撑起簇簇云团般的绿叶,远看如打开的大伞,树下有把长椅,羽淮安就坐在那把长椅上,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风是静止的,云也停止了流动,变成印在明亮玻璃窗的那一帧。
那一帧,是沈珠圆最爱的那页漫画。
耳畔传来窃窃私语声“是羽,真的是羽。”“羽又缺课了,真羡慕他,即使一天只上一节课,老师也不会说他。”“为什么羽会在出现在那里?”“是不是羽在等人?”“你猜,羽在等谁?”
在那些窃窃私语声中,老师又叱喝了声“新来的转学生,回到你的座位去,马上!”
此时,沈珠圆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座位,甚至于,她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了。
呃……
众目睽睽之下,沈珠圆以急需上趟洗手间为由,在一片哄笑中抱头跑。
就这样,她跑到了羽淮安面前。
这一路上她可是怕极了这是她在上数学课打瞌睡时做的梦,等待她地会是空无一人的长椅。
不是梦,羽淮安还是住在沈珠圆最喜欢的那一页漫画里花样少年的模样,正微笑注视着她,也对于她的到来无一丝讶异。
就仿佛,他知道她会来。
小鸟儿清脆的叫声撬动了一整个世界,风动了、云也动了、树叶在头顶上莎莎响着,而沈珠圆的心上扬起了一片风帆。
“你又不上课了?”问完,沈珠圆就觉得不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羽淮安拍了拍身边位置。
走向那个位置时,沈珠圆腿是软绵绵的,一切一切是那么地好,好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沈珠圆轻轻坐在羽淮安左手边位置上,双手规规矩矩放置于膝盖两旁,脑子在快速思索着,她可不能让忽然出现在她教室门外的羽淮安弄得方寸大乱,她现在在扮演地是从前喜欢羽淮安,但现在和羽淮安是朋友的角色。
对了,她在上课期间跑到这来很可疑。
于是沈珠圆说起了自己上课时打瞌睡的事情,干咳了声:“你可以去问涟漪,我有多讨厌上数学课。”
因为讨厌上数学课,刚好透过窗户看到熟人,再加上转学生的那点叛逆,于是,她就来了。
介绍完,一副才发现问题征兆的语气,笑嘻嘻问:“羽淮安,你该不会在等我吧?”
沈珠圆已经习惯了羽淮安无视她提的问题。
好吧,他喜欢这样待着,她就也这样待着。
小会儿时间过去。
“沈珠圆,生日快乐。”羽淮安轻声说。
或许,羽淮安到这来真是在等她下课,等她下课和她说生日快乐?
显然是。
羽淮安还提前送来了生日礼物,一本描着奥黛丽.赫本生平的书。
为什么要送她奥黛丽.赫本的书?
因为赫本小时候也像沈珠圆一样是深受邻居、亲戚、同学喜欢的女孩,和这世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顺顺利利长大,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成为影响无数女性的杰出人物。
十四岁时,羽淮安遇到了一位对他帮助良多的义工。
这位义工名字叫玛莉亚,玛莉亚去过四十七个国家,她待过最长的国家是海地。
玛莉亚在海地经历了两次九死一生,一次是被作为人质,一次是传染病,在海地,玛莉亚还经历过受过她帮助的人乘她睡觉时掏空她钱包,连一块饼干也没给她留下的糟糕事。
问玛莉亚还会去海地吗?
玛莉亚说会的,依然会去,只要那里的人们需要她。
不管玛莉亚去往哪个国家,她的行李箱里都会放着奥黛丽.赫本的书。
在无数年轻女孩眼中,奥黛丽.赫本是一个会行走的梦想。
那个会行走的梦想带领着在哥伦比亚贫民窟长大的小玛莉亚变成去过四十七个国家的玛莉亚。
和《奥黛丽.赫本》充当生日礼物地,还有羽淮安遇到那叫玛莉亚的哥伦比亚女人的故事。
沈珠圆轻触纸面上已不再年轻的奥黛丽.赫本。
说:“羽淮安,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或许,很久很久以后我没法像玛莉亚那样给那么多国家提供帮助,但我肯定会在去往新的目的地时带着这本书,如果旅途中有人问起,我会告诉他们玛莉亚的故事,我当然成为不了奥黛丽.赫本,但我会……尽力让自己成为像奥黛丽.赫本那样的人。”
在沈珠圆努力成为像奥黛丽.赫本前得先完成学业,羽淮安提醒她。
“我当然会完成学业,我还要考上好大学。”
羽淮安一副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的样子。
“我会,我真的会!我也没在吹牛。”沈珠圆把书紧紧抱在怀里,“要我发誓吗?你去问涟漪,我从来不吹牛的。”
那瞬沈珠圆下定决心,要好好完成学业考上好的大学,然后就像她和羽淮安承诺地,尽力成为奥黛丽.赫本那样的女性。
羽淮安从座位站起,来到沈珠圆面前,以俯瞰形式——
“那么,羽淮安可以相信沈珠圆吗?”
“可以的,羽淮安可以相信沈珠圆!”重重点头。
但——
沈珠圆总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落入了羽淮安给她下的套,类似于家长给总想早恋的孩子设下的条条框框,比如,等你过了二十岁我再考虑你和那男孩合不合适的问题,前提得是,你必须保持每门功课都拿到a加。
疑惑地看着羽淮安。
下课铃声响起。
“沈珠圆,我得走了。”羽淮安冲她做出再见的手势。
沈珠圆看眼手里的书,带着一点惴惴不安,问:“你提前送我生日礼物是不是因为……你不会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牙一咬。
“没关系,羽淮安,你要是明天有事情就……”
“我明天没事情。”
这话听得沈珠圆眉开眼笑。
“所以,你会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对吧?”
“如果明天恰好是世界末日,那就没办法了。”羽淮安头也不回。
换另外一种说法就是:世界末日是唯一能阻挡羽淮安参加沈珠圆十九岁生日会的原因。
沈珠圆在心里不停尖叫着。
放学路上,沈珠圆把羽淮安来找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涟漪,连同羽淮安送的书,还有羽淮安和她分享的玛莉亚的故事。
圆圆过完生日就轮到涟漪了。
“涟漪,你猜,羽淮安会送给你什么?”
但似乎涟漪一点也不关心羽淮安会送给她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涟漪还说,她不需要羽淮安送生日礼物给她。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差不多到家时,涟漪叫了声“圆圆。”
刹住车,掉过头去。
涟漪在距离她两米左右地方也拉下了自行车手刹。
“圆圆,以后,你不需要把你和羽淮安的事情都说给我听。”
在触到涟漪那双眼时,沈珠圆把那句“为什么”硬生生给吞回。
“圆圆,我们很快就十九岁了。”涟漪轻声说着。
是啊,很快她们就要十九岁了,也到了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说不得的年纪了。
点头。
两辆自行车很快又变成并头行走。
到了距离家门口还有十米左右时又猛地蹬踏脚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结果两辆车都卡在门框上了。
“看到了没?”沈珠圆手指自己比涟漪还超出几公分的车轮,“是我先到的。”
涟漪也不甘示弱,抖了抖已经踩过门槛的右脚:“难道不是我先到的吗?”
其实,谁先进入那扇门压根不重要,争强好斗的年纪里,两个只相隔一礼拜出生的女孩,虽嘴上不说,但对于谁更有主导权在乎得要命,潜意识里谁先进入那扇门谁就更有发言权。这个十岁出头时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类似“涟漪,你就不能让让我吗?”“我今天让你,那你明天让我不?”“不可能,我的实力比你强。”“沈珠圆,醒醒吧,你那是蛮力。”也一直延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