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路上小心
作者:尔尔i   青山覆雪最新章节     
    其实她对格非抓人试药的目的大概也能猜出一二,很有可能和白榆人有关,既如此,便不能有丝毫大意。
    这儿的一切都得带回中律司一一检查,至于人也得带回中律司逐个审问。
    “小孩儿,要跟我回中律司吗?”南宫娴面带微笑,轻声地询问着眼前的邱漓。
    邱漓想都没想,果断回答道:“不回!”
    她可是牢牢记住了冬苓曾经说的那些话——中律司现如今绝非善地。
    而且,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随江洵等人,好好修炼。
    也是今天她才发现,依靠巫蛊之术很难去救更多的人。
    她想这世间再无深塘坞。
    当南宫娴将任务成功信号发送出去之后,又写了一封信给就近的青州中律司,让他们加派人手过来帮忙。
    一个时辰后,来接应的弟子便已经纷纷抵达至鸣蜩山。
    眼看着周围不再存在隐患的危险,江挽才放心地带着江洵等人离去。
    临行之前,南宫娴突然语气温柔地说道:“代我向她问好。”
    江挽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臂,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沿着这条路缓缓而下,当途经邱漓这半年居住的地方时,她停下了脚步。
    她想,她应该去好好地同婆婆道个别。
    于是,她轻轻地推开院门,走进院子里。
    甫一进门,视线便被院中的忙碌的身影所吸引。
    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地上,仿佛给整个庭院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邱漓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婆婆的背影,不禁有些鼻酸。
    她向来都是个闲不住的人,每日里总会想方设法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似乎永远不知疲倦。
    邱漓可以说是她养在跟前儿消磨时间的,她说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怕孤单。
    “我来吧。”
    邱漓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搀扶起婆婆,引导着她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歇息。
    婆婆虽然年事已高,但头脑却依然清晰敏锐,对于邱漓即将离去的事实心知肚明。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门口处站立着的那几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不免有些感慨。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如果自己能年轻一些,再年轻一些,她是否也有勇气收拾好行囊,跟着他们一起走呢。
    可岁月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是昏花模糊的双眼,是佝偻弯曲的脊背,是疼痛难忍的双腿。
    莫说是闯荡江湖,就连走出鸣蜩山都是奢望。
    所以她对邱漓倾囊相授,不是想让她成为鸣蜩山最出色的蛊师,而是想让她拥有自保以及保护他人的能力。
    她希望邱漓可以走的远一些,可以飞的高一些,当然,她得是快乐的。
    只是没想到,分别的时刻竟来的这般快,这般令人猝不及防。
    邱漓平日里穿的衣服并不多,大多都是婆婆同村里其他姑娘家借的。
    有些衣服穿在邱漓身上并不是很合身,但恰恰是这种不合身的感觉反而让邱漓觉得踏实。
    越是合身的衣服越容易让她适应这里的环境和身份,她怕时间一长,就忘了来时的路,忘了自己是谁。
    “婆婆……我……我要跟着他们去学本领啦!您放心,他们都是好人,曾经救过我的村子,如今还救了我,您说这巧不巧?”
    邱漓蹲下身子,轻柔地捧起婆婆那布满皱纹、犹如枯树皮一般的双手,然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起来。
    她想多说一些话,多逗婆婆笑,这样等婆婆闲下来之时,回想到自己的那一刻是开心的。
    “婆婆,您要照顾好自己,别太操劳,我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您的,到时候带上我阿姐一起!”
    说到阿姐,邱漓不由自主的笑了。
    “对了,婆婆还不知道我有个阿姐呢,她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
    “你们都像太阳,很温暖,让我觉得心安的那种温暖。”
    一大一小的身影被阳光拉的长长的。
    微风轻轻地吹拂而过,撩动着她们一黑一白的发丝,仿佛在低声诉说着离别的愁绪。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淡雅的茶香,伴随着邱漓充满眷恋与不舍的话语,更增添了几分感伤的氛围。
    终于,邱漓松开了婆婆的那双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行李,慢慢地站起身来。
    她深深看了一眼面前这位满脸慈祥的老人,强忍着眼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柔声说道:“婆婆,那我走啦……”
    婆婆向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即便是当初教导冬苓之时,她也只是言简意赅,挑那些最为关键的要点来讲。
    这半年来,都是邱漓一个人叭叭叭的说话,婆婆只是偶尔回应几句。
    但邱漓知道,婆婆一定也是喜欢她的。
    她身上穿的衣服,虽不是合身的,但却是干净的。
    她睡觉盖得被子,虽不是崭新的,但却是温暖的。
    她每日吃的饭菜,虽不是丰盛的,但却是好吃的。
    婆婆是一日三餐的陪伴、是日日夜夜的照料、是没有血缘的亲情、是不求回报的付出。
    “阿漓,路上小心,别生病了。”婆婆抬起头,目光温柔的对邱漓说道。
    霎时间,邱漓泪水再也止不住,可又不想让婆婆看见她哭泣的样子,只能边走边倔强地点头,哽咽的说:“嗯!”
    待她出门之后,秦在锦稍作思忖,言道:“你若是不放心婆婆,可以让婆婆去中律司的素月观住着,那里一日三餐都会有人准备,而且住的都是年龄上相差无几的长辈,想来也不会孤单。”
    邱漓自是明白秦在锦这番提议乃是出于一片好心,然而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婉拒。
    “此前,我也曾向婆婆提及此事,想要带带着她一同离开鸣蜩山。”
    “但婆婆拒绝了,她说自己的根早已深深扎在此处,正所谓树若离其根,则必死无疑,所以她哪都不愿意去,只想一直守在这儿。”
    听闻此言,秦在锦也没再多劝,出言宽慰道:“无妨,到时候你可以给她多寄些书信。”
    就在这时,江挽接过话头,说道:“蒲月山庄距离此处并不算远,我会叮嘱栾华每隔三日便遣人前来送些物品。“
    此举一则可聊表关怀之意,二则也可确认婆婆是否安好无恙。
    毕竟像婆婆这样年事已高之人,说不准哪天夜里就会于睡梦中悄然离世。
    况且她还是独居于此,倘若当真遭遇什么突发状况,身边连个能够及时施以援手之人都没有。
    邱漓闻听此言,心中满是感激,忙不迭地向江挽道谢:“谢谢挽姐姐!!”
    江挽示意她不用客气,邱漓如今怎么着也算是她们三阁的一份子,这点儿忙她还是应该帮的。
    毕竟,她可是要做个合格的老大!
    在行至半山腰时,一道黑影从远处疾驰而来。
    待靠近些才看清,是一只小巧玲珑的木鸽。
    它扑棱着翅膀,稳稳地落在了江挽的肩头。
    江挽伸出手,取下藏在它腹部信件。
    展开信纸,只见上面仅有简短的一行字:萧秦大婚之日谋许。
    字迹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凝重之气。
    江挽看完这行字后,秀眉微微一蹙,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纸条攥紧,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
    这只木鸽体内所蕴含的灵力并不多,由此推断出送信之人应该就在离此地不远的地方。
    而这个最适合的地方,必然是蒲月山庄。
    想到这里,江挽当机立断道:“我先行一步,在山庄等你们。”
    话音未落,一阵清风吹过,扬起了她的衣袂和发丝。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江挽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句叮嘱还在空中回荡。
    “师……”江洵见此情形,心中一急,本能地想要追上去。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就被一旁的傅霖伸手拽住了。
    “别急,既然她说先行一步,那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傅霖面色沉稳地说道。
    他知道江挽的实力,定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他们不要急于跟上去,以免打乱她的计划。
    江洵虽然心有不甘,但听到傅霖这么说,也只好暂时按捺下来。
    于是,一行人继续沿着山路缓慢前行。
    与此同时,蒲月山庄的茶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栾华优雅地坐在桌前,专注地煮着一壶上好的茶水。
    而在她身旁的窗户边,静静地站立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
    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如细碎的金砂般星星点点地洒落下来。
    光影交织之间,柔光削弱了他身上的疏离感。
    那人玄衣黑发,勾着金丝的发带随风轻轻飘动,他微微侧身,对着窗外的院子望眼欲穿。
    仿佛知道,那里会有人经过。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人影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
    当江挽的视线触及到沈峥渡时,她猛地止住了脚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警惕。
    随即,甩出藏在袖间的星回。
    顷刻间,寒光乍现,星回毫不犹豫地朝着沈峥渡疾驰而去。
    而就在星回即将刺入肩膀的一刹那,那人迅速出手,用两指夹住了短刃。
    沈峥渡嘴角微微上扬,调侃道:“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我的命?”
    听到这话,江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冷声道:“许青临什么时候都可以杀,但决不能在大婚那日。”
    阳春门和暮商宗此次联姻是一件足以震动整个江湖的大事,那些在武林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必定都会前来祝贺观礼。
    而许青临作为一宗之主,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重要的场合。
    如此一来,在这人来人往的热闹氛围之中,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一个人,并非难事。
    可那是秦念淑的大喜之日,她不允许任何人借此做局,包括她自己。
    “我是在通知你,而非询问你!”
    沈峥渡面无表情地将星回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然后动作利落地递给江挽。
    江挽接过星回,藏入袖中,说道:“我是在警告你,并非是通知你。”
    话落,便稳步朝着屋内走去。
    言外之意很明显,只要沈峥渡胆敢有所行动,她必定会采取措施让其无法得逞。
    一旁的栾华见状,递上一杯茶水给江挽。
    与昨日不同的是,江挽并未立刻喝下茶水,只是轻轻地接过杯子放在桌上。
    她虽然相信栾华的为人,但她不信沈峥渡。
    此人向来心思深沉、难以捉摸,情绪更是变化无常,着实令人不喜与之过多交往。
    但有时候,为了省去一些麻烦事,也会借助沈峥渡之手除掉那些自己想要除掉的人。
    同样的,对于沈峥渡来说,有些不好亲自处理的事儿,他也会委托江挽去帮自己解决。
    他们二人都并非是彼此手中任人摆布的棋子,更像是坐在棋盘两端的棋手,各自布局谋划着。
    有危险时,便一致对外,没有危险时,对方便是最大的危险。
    见江挽坐下,沈峥渡也随意地坐在一处,问道:“你这么反对,不会是因为秦念淑吧?”
    否则,他实在想不通,江挽为何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说是随时都可以杀,但若真如嘴上说的那么简单,许青临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这种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哪会那么轻易就完成。
    再者说,相月山在整个江湖的地位可谓是不输暮商宗,甚至比暮商宗更得百姓喜爱,而这其中大部分的原因在于许青临的为人。
    他本就长得一副书生模样,再加上性子温和宽厚,很容易让人对他放下戒心。
    而且他当宗主的这么些年来,相月山弟子上下一心,没一人不服他。
    这样的好人,若是突然死了,别说是相月山,就是中律司都得专门出个任务来查询他的死因。
    所以这么些年来,江挽哪怕怀疑过相月山,但从未怀疑过许青临。
    因为她知道,许青临并非伪君子。
    “你甭管我是因为谁,现在还不是时候。”江挽说道。
    “倘若我告诉你,当年之事,阳春门也参与了呢。”
    沈峥渡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江挽,他想要看那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儿。
    可江挽依旧一脸平静,从容不迫的回道:“参与了又如何?我说不是时候,那谁都不能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