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是小毛病，养养就好了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毕竟相处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她是看着善九和陆无咎从最开始的疏离渐渐变得亲密无间的。更何况善九温润和煦，对伪装成奴仆的他们一直都很好。就算排除掉陆无咎这层关系，他们也把善九当成了自己人。
    如今看到善九这样，琴霜第一反应就是痛惜，她希冀的看向谷星梦，希望这位神医能给出不同的答案，可惜谷星梦只是黯然的摇头。
    “她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自此以后身体便不大好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为她调理，只是……”谷星梦顿了顿，回忆起过去的闺蜜，“她总是忘不掉纪家的冤案，以至于忧思过重，再加上为了给纪家翻案，她废寝忘食的读书。读书学习是一件非常耗神的事，我给她补的还赶不上她每天消耗的……”
    “是我没用，这么多年都没能让她好起来。”谷星梦红着眼框，“后来为了科举，她的身体更差了，你也知道，春闱是在早春，本来就冷，还一连三日都要在考场之中冷水冷食。她那身体怎么熬得住，于是用了虎狼药，才能艰难撑到结束，但身体也垮了大半。”
    之前陆无咎让查驸马的消息，那些资料也经过了琴霜的手，她看过原主的经历。只是冰冷的文字终究无法表现现实的残酷，资料里将原主这所有的经历用几句话就概括完了，可这却是原主真真切切如同走悬崖一样的人生。
    琴霜听着谷星梦带着哭腔的回忆，鼻头有些发酸。
    “一场春闱，她算是自鬼门关走了一趟，去了半条命，可不知是谁，在这种时候还给她下毒！”说到这个谷星梦就气，她虽然没有正经经历，却能从善九的脉搏中获知当时的凶险，她差一点就失去自己的闺蜜了。
    “如果不是南x……南柯命大，她已经死了！”
    琴霜呼吸一窒，她可是相当清楚那毒究竟是谁下的。
    谷星梦冷笑一声，“要是让我知道这毒是谁下的，我定要让他也尝尝那种濒死的滋味！”
    “南柯虽然有幸活了下来，但那个毒也基本上摧毁了她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那个毒可谓是居功至伟呢！”
    上次来京城的时候，谷星梦被善九骗了一通，以为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其实不过是真实的脉象被善九隐藏起来了而已。
    谷星梦和原主太过熟悉，她不在的时候，善九可以自由发挥，她若一直在，善九就不得不束手束脚，还得随时隐藏自己的真实情况，所以干脆隐瞒了她，还用一本医术把她骗了回去。
    到现在才把真实情况全部告知。
    谷星梦虽然气，却也拿善九没办法，只好认了。
    琴霜却僵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善九，这么重要的事，善九竟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过！她甚至没有因此对陆无咎产生怨怼之情，一直尽心尽力辅佐他问鼎皇位！
    谷星梦说这些话时，琴霜一直在看她，可善九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她脸上没有怨愤，没有仇恨，更没有痛苦，有的只是平静。
    是的，平静，可能会有这些情绪的人已经不在了，现在在这个躯壳里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对不起……”琴霜忍不住说，这句话本不该她来道歉，下令的人不是她，动手的人也不是她。可她却抑制不住的愧疚，眼前这个人本不该变成这样的。
    善九笑了笑，“又不是你下的毒，干嘛跟我道歉。”
    琴霜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她低头沉默了很久，才嗓音沙哑道：“……我知道，有些话我没有资格说，可作为大启的子民，我不得不说。”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善九，“若你死了，陛下可能会发疯，到时候他的反应难以预测，我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对此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善九点头，“我正要同你说这件事。”
    善九淡淡开口，仿佛深渊在渐渐向她张开，“既然他可能无法接受这件事，那就让他不用去面对。”
    琴霜一愣，疑惑道：“什么意思？”
    “让他忘记我这个人。”
    *
    陆无咎下朝之后就匆匆回了长生殿，指挥着内侍们忙得飞起。
    殿里的床上，椅子上，桌子上，堆满了衣服，都是陆无咎换过，觉得不合适的。
    他和善九好些天没见了，如今好容易善九要进宫了，他自然要让善九看到他最好看的一面。只是衣服换来换去，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琴霜探头看向还在换衣服的陆无咎，眼中神色复杂，善九的事她一直没有和陆无咎说。
    她知道，善九受了那么多苦，还因为陛下的无心之举命不久矣，她应该告诉陛下……可是她是陛下捡来的，从小就跟着陛下，将他当做了最亲最亲的人，如何也不忍心将真相告诉他。
    算是她的私心，就让陛下以这样的姿态忘记善九吧。
    “……陛下，纪府传来消息，纪大人马上就要到宫门口了。”
    陆无咎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看自己身上这一身……差强人意，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这就去。”
    要不是刚登基不久，那群老狐狸天天堵在御书房盯着他，他又答应了善九要做一个勤政的好皇帝没法任性，他能天天往纪府跑。
    他赶到宫门口的时候，善九还没到，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马车悠悠朝这边过来。他等不及，干脆直接朝着马车跑去，吓得禁军赶紧跟了上去，生怕周围有人袭击。
    这阵仗谁见过啊？他们当这么多年禁军，还是头一次看到皇帝上赶着去接人的。
    皇帝竟然主动上前来，吓了马车夫一跳，还不等他行礼，陆无咎已经掀开马车的帘子跳上车去了。
    “南柯！你可算来了！”善九恢复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也脱离了和九公主的夫妻身份，陆无咎对她的称呼也就改成了称呼她的名字。
    在陆无咎这里，善九就是纪家的二公子纪南柯。
    他正要去抱善九，却发现马车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谷星梦？”
    他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谷星梦冷眼瞪着他，“我是南柯的主治大夫，不跟着她跟着谁？”
    不怪谷星梦明知陆无咎是皇帝，依然这个态度，任谁知道造成自家闺蜜命不久矣的人在面前都会是这个态度，她已经很克制了。
    “主治大夫就主治大夫，干嘛跟……”陆无咎声音一顿，难道善九身体欠佳？他紧张的看向善九。
    善九此时的脸色还好，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润，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还没等陆无咎松口气，他就闻到了马车里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