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歇特一时间不太敢动。
他僵着身体,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许久,他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
那枚和凶杀案有关的戒指确实戴在自己手上,银色指环在稀疏的月光下泛着金属的亮泽。
密歇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不太流畅了。
这东西……这戒指不应该被锁在盛宝利珠宝店的柜子里吗?珠宝店的大门还被加了锁,这是白天自己亲眼所见,这小东西是怎么出来的?
而且自己的房门也是锁了的呀,密歇特看了看不远处的门,那里黑漆漆的,毫无动静,门栓也好好地履行着它反锁的功能。
难道是从门缝里滚进来的?
那么也不该被我戴上啊?
我还睡着觉呢?!
密歇特进而想起在梦里,盛宝利珠宝店的大门是敞开的,这枚银色指环放在柜台上,自己甚至戴上了它……
但那是梦,而且是白天戴的。
密歇特摇了摇头,瞬间否定了这种思路。
梦里做的事现实不能作数。
这不合理,这不科学,密歇特反复推敲。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自己有梦游症,晚上自己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去到盛宝利珠宝店,用独家开锁秘方成功打开了门,然后又打开了柜子,取出戒指,然后自己戴到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然后又回到了家里,反锁了门,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一套完整的推理。
……
……
密歇特无语,他无法接受自己有梦游症这个设定,也不敢想象梦游中的自己居然跑了那么远,就为了这一枚二手戒指!
又不是买不起这破玩意!
它只是银的!或许都不到10海元!
密歇特无法想象明天一早,前往盛宝利珠宝店补充取证的警员看到敞开的大门,发现失窃的银环,会做出什么连锁举动。
放着这么多细软不偷,偏偏对最便宜的银环下手。
也许会认为杀妻案和失窃案之间有什么必然的隐秘的联系……
那么,如果这样,沃顿先生事务所出色的助手探员密歇特·林将会以偷窃者和凶杀案嫌疑人的双重身份被警方调查,然后最负盛名的海城大侦探比尔·沃顿先生亲自登门保释自己的助手……
一定会登上海城日报头版头条的!
想想就可以了!
当然梦游中的自己也有可能反手带上了珠宝店的门,是吧?作为一个合格的梦游者应该会帮自己处理麻烦的吧……
既然会自己反锁房门的话,开了人家珠宝店的门从各种角度来讲都应该帮人把门关上的对吧?
……
他是真的不确定,他连自己有没有梦游症都不清楚,更别提梦里会做什么了。
不管怎样,这枚戒指丢失了,出现在自己这里是既定的事实。
不知道海城警署会不会发现这样一个涉案物品消失了。
完全无法控制。
密歇特讨厌猜测。
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太多了,任何一种差错都可能失控,招致不可磨灭的灾难。
必须谨慎处理。
当下最直接的解决办法是把这枚戒指藏起来,藏到一个不被发现的地方。虽然做探员是为了绝对正义,但是在灰色地带行走是必然的,比如藏匿一些价值不高的他人物品,密歇特自我建树着。
密歇特抬起手打量着这枚戒指。
没想到还挺合适的。
密歇特知道自己在这儿自我纠结也没有用,打定主意明天早上悄悄去珠宝店看看情形,就躺在了床上。
睡前他又抬手看了看戒指,上面虽然没有现下流行的复杂纹路,但表面经过高低打磨还是有一些层次质感,这几条线可能是象征着波浪,“如果放在上个世纪,还是很漂亮的工艺品嘛~”大学学过通识历史的密歇特作如是想。
倦意上涌,他又很快陷入了睡眠。
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如果密歇特此时还醒着,说不定就会发现,此时他的床前,站着一个“老熟人”。
来人俯视着熟睡的密歇特……
已入深夜。
红石榴街一片宁静。
月光从透过窗帘渗透进来,洒满了整个出租屋。
巡夜者从窗边经过没多久,一个人影就出现在墙上,然后很快挣脱了砖石的束缚,进入了密歇特的房内!
造访者穿着一件体面的黑色燕尾服,如果忽视他过于苍白的脸色,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位尊贵的绅士。
“喂喂喂,瞧瞧这是谁……”
希尔·孔奈兴奋地舔了舔舌头,他虚幻的身影立在床边,弯腰望着床上熟睡的人。
床上的密歇特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造访自己的出租屋,还在睡着。
来者身上带着阴冷的气息,周围的气温有所降低,密歇特感觉到冷意,迷糊中拉扯了被子,把自己更好地裹了起来。
“看起来还是很普通啊,甚至都没有最初始的能力……不知道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生命力倒是很旺盛。”
希尔碎碎念。
几天前,他追捕这位逃跑的实验品,亲手把一枚钢钉钉进了密歇特的心脏。
为了保险起见,弗兰还让人给他补了一匕首。
人死的透透的。
希尔当时还觉得这样对一个普通人完全没有必要,“被歌颂过的银色匕首”适用于对抗非凡者,它所针对的也只是非凡能力,对普通人来讲并不会附加额外的伤害。
希尔想不明白这个普通人为什么还活着,于是干脆放弃了思考。
有智商,但是不多。
他的想法很简单,但也直接有效——既然没死,就再杀一次就行了。
床铺上的密歇特睡的并不安稳。
他梦见自己一人在无边无际的灰色旷野里走着,他感觉自己被窥视着,但回过头他又什么都看不见。
他很害怕做这种寓意不好的梦,梦境里的提示在现实往往都会成真,还在做梦的密歇特甚至自我担忧起来,提醒自己明天要谨慎些。
他不知道的是,根本等不到明天,危险就在当下,就在眼前。
……
希尔手臂上没有携带钢钉发射装置,有人的地方他需要用这种武器做做样子,没人的时候,他更喜欢用自己独有的方式猎杀。
至于猎杀后会不会引起教会的关注,不在希尔的考虑之列,他有着自己合理的身份,至少目前为止,掩藏得很好。
他之前做的案件,都是警方那边的无头公案,案件一件一件堆叠,没人能调查到他身上。
他相信,这次也会如此。
希尔喜欢缠绕猎物,渐渐收紧,他喜欢看到猎物痛苦而挣扎的表情,一点一点等待生命的终止。
但他此刻穿着人类得体的服饰,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原始的猎杀念头,退而求其次。
希尔没有血色的手,在月光下长出了长长的指甲,朝密歇特的脖颈处伸去。
他的手很快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指甲猛的收紧!
突然,一阵强大的力量袭击了他!
强劲的打击让他后退了两步,指甲在密歇特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浅淡的血痕。
“谁?!是谁?!!”希尔·孔奈心下大惊,慌张地四下张望。
狭小的出租屋内没有其他人。
也没有其他动静。
……
刚刚的攻击更像是一位强者的警告。
出于生存的本能,希尔沿着来时的路迅速离开了这间屋子。
密歇特的独居室恢复了平静。
他感觉到久违的温暖,蹭了蹭枕头,陷入了深眠。
他手上的戒指闪了一瞬,然后也陷入了平静与安宁。
正如窗外高悬的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