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完金子,魏明齐的随从战战兢兢地回到包厢里。
见到他家公子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了,从头顶到鞋面,全都是果泥果汁。
脖子上还挂着几条布带,腰上、双臂上也有,一看就知道都是用来绑果子的。
更吓人的是,锦袍上多出了好几个破洞!从未见过公子如此狼狈模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一看桌上的一篮子果子全都用完了,再晚一些,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往公子身上射了!
真是太过分了!
“你们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我都去取来了,为何还要这般伤害我家公子!”
“莫要胡说,是你家公子自己爱玩,只不过现在玩累了,坐着歇会儿。不信你瞧瞧,他身上可一点伤都没有。”
当然,断的手腕不算。
姜砚秋笑笑,淡淡的语气里有些无赖了。瞥了眼瘫在地上的人,心中没有半点起伏,没有戳瞎他的眼睛,已经算她脾气好了。
倒是瞧着小随从有些跛的样子,多问了一句,“他这是?”
话音刚落,立即站出一人恭敬回道,“是他想偷偷报官来着,但是太紧张了,扭了脚。”
小随从畏惧地抖了下,心中咒骂,呸!分明就是被你踹伤的!
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家伙!
“报官?”姜砚秋来了兴致,“报官好啊!张大人铁面无私,像这样打砸店铺,打伤了人,还抢劫的,而且金额数目如此之大,可以当劫匪处置了吧?”
“不斩首,也可以流放了。”沈黎适时地附和一句。
小随从不服气,“他敢!”
他家公子可不是寻常人,岂能与平民一概而论!
“要不你们试试?”
姜砚秋一笑,温铭立马戒备起来,赔笑着,“好了,好了,都别动怒了。这事是魏明齐有错在先,姜东家你看,他歉也道了,赔也赔了,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了?”
小随从也不是傻子,看到久居玉泽县的温公子这个态度,也知晓了闹到官府或许还真讨不着好。
只能吞下火气,心疼地给魏明齐整理身上的脏污。
一个下人的几句牢骚,姜砚秋没太在意,视线落回温铭身上,他这回倒还挺知趣。
反正今日的账已算完,也就顺着他的话,轻轻点了下头,“那就慢走不送了!”
闻言,温铭等人都如蒙大赦,这个疯子,总算消停了。
温铭招呼他的人,帮着将气息萎靡的魏明齐搀扶出去,临走时又对坐着的人作揖,“告辞!”
房门合上,温铭长舒了一口气,眼底的幽光闪了闪,今日这一遭,让他对姓姜的有恃无恐又有更深一层的认知。
这个姜东家是真的不怕得罪权贵,也是真的对各府之事了如指掌。
而且他也不像表面上的那般柔弱,那样的箭法,无论是准头和力道都把控得极好。
即便是深得昭武侯真传的八皇子,恐怕也及不上一半。
走至楼下,被冷风一冻,精神恍惚的魏明齐也清醒过来,瞅见心不在焉的温铭就气不打一处来。
“温铭你个王八羔子!把我骗过来让人戏耍的吗!!”
沉思中的温铭猛地被吼了一嗓子,也十分不爽,“你还说我,要不是你昨晚擅自行动,我们今日也不用遭这些罪!”
“我们?”魏明齐呵呵冷笑,盯着他白净的脸,咬牙挤出,“是我遭罪吧!你遭哪门子罪了?我看你,看戏看得倒是挺爽的啊!”
温铭恼怒,“因为你,我们白白被那小子揍了一顿,你现在倒好,还要说我落井下石!你没瞧见那人那么疯,我要是不认怂,后面谁管你!”
谁给你收尸啊!
魏明齐忽然转身,鄙夷冷哼,“到现在还想骗我,你看看你这张脸,哪里像挨过揍的样子!”
温铭也才回神过来,伸手摸摸脸,“好像真的不疼……”
他转头看看自己的人,个个脸上都没有伤痕。
“姓姜的一定是故意的,我们脸上没伤,但是身上可是着着实实挨了一顿毒打!”
他掀起衣袖,然而灯光下,手臂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不可能啊,这里还很痛的,一定是光线太暗了。”
魏明齐不耐烦了,“你少装模做样了,今日之辱与你脱不了干系,回京了再与你算算。”
他哼了一声!
温铭被他倒打一耙的态度气得不轻,当即把一肚子火全都发了出来。
“你怎么蛮不讲理啊!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招惹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还受了你的牵连呢!
哼!挨打事小,重要的是,被你这么一闹,害得我更加无法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了!你说你来帮我,我看你是来添乱的吧!
还有,昨晚仓库走水的事情,你还没给我交代呢!”
提到璃王交代的事情,魏明齐自知理亏,也缓了语气,“不过就是一些酒嘛,我都说了给你补上。”
昨晚喝醉了,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脑子里只有一点他们喝醉打成一团的模糊记忆。
醉成那样,说他大意失火,他也没有多加怀疑。
他理了理衣襟,故作姿态,想找回面子,“璃王交代的事情…不就是几坛子酒嘛,大不了我花双倍价格买了苏临玉的酒回去交差就是了。”
“拉倒吧你!苏临玉怎么可能轻易给我们!”温铭觉得他又开始想当然了。
“这个我自有办法!”
魏明齐自信满满,苏家又不只苏临玉一个人能说话,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帮我拿下这小子。”
灯光映照下,他发红的眼里泛起一抹狠戾的笑意。
在温铭看来,他这是想要找死的节奏。别问他怎么知道,问就是他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在姓姜的手里占到便宜。
“你还敢惹他?”温铭忽然有点佩服这人,真是色胆包天!
“哼,今日之辱,我必要加倍还他!”
温铭叹了一口气,“奉劝你,别再招惹他!”
“此仇不报非君子!”
温铭小声嘀咕,“你本来也不是君子。”
魏明齐没听见,又问,“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温铭摇头,没有告诉他心中的猜测,这人口不严实,还是少知道点好。
“瞧不起谁呢!”
魏明齐不信邪,处理完手腕上的伤,便派人去打探琼华楼的底细,结果几日下来,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
甚至还让人寻到衙门去查,依旧未收到一丝有用的消息。
想到这边人手有限,魏明齐只能暂时作罢,“算了!等回京了,再派人把他带回去!下次再见,定要他好看!”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回京的半道上,魏府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贪墨军饷一事被揭露,皇帝震怒万分,户部尚书以及相关大臣已被斩首示众,涉事府邸皆被查抄。
这事由八皇子的人在推动着,动作又快又狠,原本皇帝要将各家府上男丁一并问斩。
但因穆国公一再求情,加之太子想雪中送炭,趁此机会更进一步地笼络穆国公,也从旁谏言,才求得皇上网开一面,改为全族流放,并且成年男子需得服苦役。
魏明齐还未入京,就被当地的官兵拿下,丢入牢狱之中。
昔日被他欺压过的公子小姐们闻讯,一个个不谋而合,大老远的遣人给狱卒使银子可劲儿地招呼他。
等到穆国公府的人寻来时,差点没认出比乞丐还要落魄的魏明齐。虽然愤怒,但是国公府的人也不好大动肝火,魏家被流放,这个时候盯着他们的人有许多,只能好生打点那些狱卒官差。
彼时,穆国公正因感念太子帮忙救了女儿和外孙性命,借着送年礼,又给太子妃送了好几个铺子。
不料却听到下人回禀,从魏明奇口中得知此次魏家大难,乃是太子借刀杀人。
穆国公没有轻信,而是命人去查。实在是因为消息来得太过凑巧,他担心是有心之人故意挑拨。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结果当真如此!
穆国公气急攻心,当场吐了一口老血!
与此同时,与璃王争得两败俱伤的八皇子也得知这个消息,他大动干戈,居然是给太子做了嫁衣!
岂有此理!
这哪里能忍,于是雷厉风行的八皇子,又将太子暗搓搓想推上户部尚书的官员给参了一本。
不声不响的秦司雨,便是在这个时候被皇上点中的,无他,只因他不是哪个皇子的人。再多点的话,就是他爹是皇帝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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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离玉泽县太远了,那边的风风雨雨短时间内是刮不到这里来的,这边依旧有条不紊地过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