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柜说的是实话,在新粮种折价之前,来姜记粮铺购买粮食大多都是县城里的人,其中那些不差钱的占了大头。
他们名下多半都有田庄,买起好的粮种可不会手软,总按着铺子里限定的最高份额购买。
而那些村民闹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帮忙传播新粮种的名气,把那些本来不知消息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这才令粮种被一抢而空。
张县令没办法,只好回去。琢磨着叫人打探一下,最好去买了新品粮种的百姓手中弄点回来,瞧瞧看是否真有那么好。
若当真有百姓所言的那般好,到时候再寻找源头。
“庆东,庆东……”
守在门外的亲信,闻声推门进来,恭敬行礼道,“大人何事吩咐?”
“你去寻一下买了姜记粮铺新品稻种的村民,跟他们买一点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
庆东刚踏出书房,就被人拦住了。
“大人?”庆东顿足,看向突然出现的清秀少年,十分意外。
来人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里面走,庆东被他带来的风霜惊得不自觉地微颤了一下。
原本要退出去的步伐,转了方向,默默回去县令大人身边。
之所以没拦住来人,是因为他认得这位大人,去年安置荒民一起共事过几日,他是泽王的人。
“张大人,粮种这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正陷入沉思的张县令,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好在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柏悦。
他眸光闪了闪,泽王的人那么快就收到风声了?
定了定神,起身行礼,“见过柏悦大人,不知大人今日过来,下官有失远迎。”
柏悦随意地挥了挥手,“行了,张大人不必整这些虚的。”
张县令迎合地点点头,想到他方才说的话,有些不明其意。
泽王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上报新品粮种?
北泽州虽为王爷封地,不必上交税收给朝廷。但是粮种乃是大事,若有高产量的粮种出现,不可不报呀!
他欲言又止,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了,“柏悦大人,这新粮种若当真有百姓所言的那般好,我们却没有上报,届时圣上定会怪罪下来……”
泽王也得跟着吃瓜烙。
“这个张大人就不必担心了,圣上早在今年开春时就已经得到了新粮种。据我所知,便是从玉泽县所出的,如今司农也培植出来了。算算时候,应该跟粮铺上新的这一批差不多时间。”
听了柏悦的话,张县令又惊又喜。
惊的是,原来璃王献上的良种竟是来自玉泽县,他却毫无所知。
喜的是,若司农真的培植出更多的粮种,那他相信再过不久,或许就可以慢慢在大渊国推行起来。
“是下官失职,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浑然不知。”
“不关你的事,这事情隐秘,你没有收到风声也实属正常。”
莫说他一个县令了,柏悦自己当初也是费了老鼻子劲,才查到玉泽县的。
可惜到了玉泽县后,线索就断了。他还以为是玉泽县与慕洲交界,或许是南来北往的人多,路过时留下来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一次又出了新粮种,他才确定下来是从白云山庄出来,还真是出人意料。
这事前后一看,柏悦也反应过来,定是有人在背后抹去了痕迹,不然他当初不会查不着线索。
也不知是璃王动的手,还是另有其人,总之不会是皇帝。
确实不是皇帝,当初把粮种给了温铭之后,姜砚秋就已经令沈黎抹除了痕迹。
便是皇帝当初三番五次派暗卫打探消息也是无果的,都只当是路过的游商带来的。
张县令默默作揖点头,心中寻思着往年玉泽县都不曾出现过新品粮种的事情,难道是去年逃荒来的新民带来的?
柏悦不管他在思量什么,只道:“如今璃王与太子为粮种一事闹得不可开交,上个月大司农还被他们气得病倒了。张大人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捅马蜂窝了,其他的事情,殿下自有安排。”
“是。”张县令俯首,默默抹了一把汗。
柏悦见状,剑眉微挑了下,露出笑意,“其实张大人不用这么紧张的,王爷的封地又不必上交税收给朝廷。再说了,大家都知道咱们北泽去年收了那么多难民,家园新建,王爷给免了税赋,特别是玉泽县这边。这没有税收,故不知百姓手中有良种,一点也不为过。”
张大人会意,他也不是迂腐之人,既然皇帝手中已有新粮种,那就不多事了。
不然此时上报,难保圣上不会收回那些到了百姓手中的粮种。
粮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种植出来的,到时候最初的那一批,指不定又要落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手中,以牟取更多利益。
等到可以全国推行,能落在百姓手中的那一日,恐怕还要等上一等。
这么一想,还不如一开始就握在百姓手中,那是他们的生之根本,花费的心思绝不会比京中的那些官员少。
与此同时,张县令也越发赞赏姜记粮铺的做法。
他也歇了去农家一探究竟的念头,主要是怕自己一去,难保不会招来其他牛鬼蛇神的关注。
只是想到良种售罄,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不禁叹息,“可惜了,姜记粮铺的良种也有限,要是可以让更多百姓都耕种上就更好了。”
柏悦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云衡郡过去一带也有姜记的分铺,而且几处铺子都上了良种,也和玉泽县这边一样低价售与穷苦百姓。
那几个铺子小,原本面向的顾客,就是一些比较节俭的平头老百姓。
后来又得了姜砚秋的特意嘱咐不必传扬,所以等粮种全都卖完时,当地的大户和官府都没有所觉。
柏悦嘱咐完事后,就走了。
……
那边,方掌柜在张县令离开之后,就喊了小伙计去皖西巷小院,告知姜砚秋今日的事情。
小伙计路上跑得急,一进门又讲了一大堆话,瞧得姜砚秋都替他觉得累,倒了一杯水给他,“喝点水,不用这么急。”
“多谢东家!”小伙计接过水,一饮而尽,完了后轻轻将杯子放回桌上。
奇怪,东家家里的水怎的如此甜!
小伙计只觉得一身疲乏都消了大半,心情舒然。
“东家,事情就是这样的,县令大人还将我们铺子好一通夸赞呢!不过,方叔说张大人对粮种的事情颇为上心,可能还会再找来,他让我知会你一声。”
姜砚秋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行,那小的就回去干活了。”
“好,路上慢一些,不必着急。”
姜砚秋把人送出门后,就把这事暂时搁置脑后了。
这事吧,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她从别处买来的种子,交给庄户种活而已。
这也并非瞎掰,她的种子,源头可不就是青竹镇粮铺买来的嘛。
这一等,便等了十多日,也不见张大人的任何问话。
她想着,或许是皇帝当初得到的那些空间种子培植得不错吧!
不过,再怎么不错,也应当比不上她种在庄子上的。
那可是她时常趁着休沐日到几个庄子上溜达,浇灌空间水才得来的成果。
窗外,寒风呼呼,刮得半合着的窗户摇晃,桌上的烛光也跟着晃动,倒映在白纸上的烛影似鱼游走。
她望向黑漆漆的窗外,“是要变天了吗?”
算起来今年的雪比去年晚了许久,已经进入冬月了,还未见初雪的影子。
她起身过去,来到窗前正要合上,却被突然落下的黑影吓了一跳。
第一反应就是从空间里面拿出一把迷药,二话不说往来人身上甩。
那人反应也是极快,飞快往后躲开,还用衣袖遮住了脸。
“姜姑娘,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别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