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的这一叠符里,有十几张镇尸符。镇尸符能将僵尸短暂的镇压住。
僵尸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是没法子解释的。所以佛、道、基督等各种宗教之中,也有许多没法子解释的法门法器能够镇压僵尸。
镇尸符在外人看来无非黄纸朱砂,偏偏这些东西画成的符形就对压制僵尸有用。
老道情急之下,也不管哪些符纸合适,哪些不合适,一股脑的全拍在了僵尸的身上,果然僵尸立刻被镇住不能动弹。
老道扶住僵尸如铁的手臂,咬牙缓缓将自己的身子从它手臂上退了出来。这僵尸一插之力岂同儿戏?老道的肚子上被插了个大窟窿。这一退不得了,血如泉涌,带着肚子里的东西就流出来了。
老道艰难的拿衣裳裤带强行将伤口捆扎住,咬牙不再理会。他知道自己今日恐怕大限已到,在劫难逃,前些日子在路上和老和尚说笑的话恐怕是要一语成谶了。
所以老道一心只想着要救孙女。
他艰难从箩筐里取出一把七寸长的牛角弯刀,挣扎着走到那具清朝古僵尸的身旁,举起弯刀,在僵尸身上一割。
饶是这牛角弯刀锋利无比,也只在僵尸身上割开了一个小口子,哪里有鲜血流出?
老道不信邪,又割了几处,都是一样,割开伤口,里头的皮肉如同过年寻常百姓家里腌制的腊肉一般。只不过人吃的腊肉是香的,这僵尸身上的皮肉,却臭不可闻。
老道气急。举起刀子,往这僵尸胸腹间被老和尚佛印木禅杖刺穿了的伤口处扎了几刀,这回倒是带出了些汁液,只是这些汁液浓稠黑臭,哪里还是血液?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东西一来弄不进人的血管,二来就算弄进血管了。恐怕也只能叫人死的更快。
老道十分绝望,仰天怒吼。发泄心中的愤怒,但是这一叫不要紧,他自己肚腹上的血便流得更快,一时支撑不住。跌坐到了地上。
老道的喊声,把那边正在调息稳血气的老和尚惊动了,老和尚总算醒过神来,望向镇元老道,忍痛问他“牛鼻子,你干嘛?”
老道有气没力的答道:“孙女的血被吸干了,我想用尸血救她,可这干瘪货色,半点血也没有。气死我了。”其实根本不用气死,老道身上的伤势也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老和尚却还不知道他受了致命的重伤,听了老道的话。他大惊失色“你要让你家丫头尸变?可是这种干尸没用啊,得活尸的血才成。”
“没法子了,人的医术,救不了她了。只有这一个法子了,还得快。不然,也没得救。对了。你们佛家可有什么好办法能救救我家闺女?如果能,我老道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成。”老道十分绝望的道。
老和尚摇头叹息。“我是没这福分要你当牛做马了。我佛慈悲,也没传给我这样的法门。佛祖劝善,要我们重因果,轻生死。牛鼻子,你就看开些吧,缘起缘灭,不过如是,能有这一场祖孙的情分,也就够了。”
“你老和尚孑然一身,懂个屁呀,我家闺女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死?”
老和尚听了十分感慨,叹息道,“我那外甥年纪可也不大啊。”
“外甥?”老道听了这话,如同看见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却想不出来老和尚的外甥为什么会给他一线希望。
“是啊,外甥。”说起柳树丫,老和尚突然想起赵大亮曾经说过,温深他们专家组判断柳树丫子可能是中了尸毒的人,正在变身成为僵尸。“诶,老道,你说我外甥能不能救你孙女?他可也是死而复生的,并且身体不腐不干有血有肉。”但是老和尚自己也十分狐疑,不敢确定自己的外甥是不是真是个行尸?
老道浸淫研究活尸一道时日久远,自然心里对这些道道十分通透。原本他是绝望伤重,没有想起这事儿来,这回经老和尚提醒,恍然大悟。
“老和尚,我求你了,不管他是不是活尸,死马当活马医,叫你外甥出来,献点儿血给我家孙女,我下辈子给你们一家当牛做马。下辈子不行,下下辈子也给你们干,永生永世给你们干。成么?”说着老道都要哭出来了。
老和尚摇头惨笑,“用不着。我和尚今世看破了红尘,就希望圆寂后可以去西方极乐世界去。若是去不得,下辈子也还要修行的,要你这老牲口来服侍我作甚?”
“那我生生世世给你外甥当牛做马去行不?”
老和尚还是摇头。
老道以为他不肯叫他外甥出来,怒道,“你这老和尚怎么如此不通情理,我找你外甥要些鲜血罢了,又不要他性命!你一个劲的摇头做什么?要不,要不,”老道实在没辙,居然一咬牙,“要不你外甥救活了我孙女,我把我孙女给你外甥做老婆。”
他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就想老和尚快些唤他外甥出来救人。慌不择言,居然冒出这么一句。
老和尚听了哑然失笑,居然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话刚出口,立马觉得不对,“不行不行,还是不行,我外甥要是娶了你孙女,我岂不是要做了你的晚辈?这买卖,不合算。”
老道一听急了,躺在那看着老和尚干瞪眼,“臭和尚,你们不是什么慈悲为怀么?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临了真碰见事儿了,就往后缩?”
老和尚苦笑摇头,“老牛鼻子,你怎么这么混啊。那傻小子虽说是我外甥,但是他也从来不认得我,况且他还是个中了尸毒的傻小子。我跟他还没跟你熟,你觉着我能将他叫出来么?再说,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这山谷里。”
老道一听这话。楞在哪儿,觉着满心的希望化作泡影,刚刚升起地平线的太阳,又再次被乌云遮蔽。
是啊,这傻小子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哪就能说出来就出来。说不定早跑没影了呢。
但是老道突然想起凌空击碎女飞僵脑袋的那块石头,这石头叫他十分的不甘心,他总觉得那傻小子还在。“管他那么多干嘛?你就叫叫呗,万一叫出来了呢?”
“哎。真叫出来了,那你孙女就也变成活尸了。我不是亲手造了个为祸世人的东西出来?”
老道一听这话怒了,“你外甥不也是一样,你怎么不去除了你外甥为民除害?”
老和尚原本早已有心救人。听了老道怒骂,面有愧色,苦叹一口气,心想“那哪下的去手?”
“好了好了,牛鼻子你别啰嗦,我试试。”安抚了老道之后,老和尚强行挺起身子,忍痛对着柳树丫逃遁的山石树木丛里喊道:“外甥,外甥。出来见我,我是你舅舅。”
如此叫了四、五声,恶狼谷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哪里有人出来。
老和尚见状,叹息道,“牛鼻子你看,不成吧。”
“你这么叫当然不成,他哪知道你外甥是谁?你得叫他名字,告诉他他就是你外甥。他才能出来。”老道着急道。
老和尚恍然大悟,“那也对。他叫什么来着?柳树丫,对,叫柳树丫。”说完,老和尚又对着那边山石喊道,“柳树丫,柳树丫,你听见没,我是你舅舅,你娘亲是我小妹子,你快出来见我。”
如此才叫了两声,忽然那边山石旁的灌木一阵摇动,站起一个人来。
这人衣衫比老道还要破烂,身上更是脏乱,但是这人一站起来,就能看出他身材魁梧,劲头十足,腌臜的面貌隐约看起来还十分的俊朗。
老道士见状,大喜过望,这人正是柳树丫。他居然还没有遁走,并且被唤出来了。
老道乐极生悲,心血翻涌,一口老血又喷了出来。
老和尚慌忙安慰,“别急别急,我再叫叫,他说不定能过来。”
说完,老和尚转头也自开心无比,笑容满面的对愣愣站在山石灌木边不动的柳树丫喊道:“柳树丫,快过来,过来,我是你舅舅,亲舅舅。”
柳树丫站在山石灌木丛间,有些迟疑。
他双眼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涣散,和痴傻之人截然不同,只是似乎有些不通人情世故,而且貌似还在忌惮着什么。
“你,真是,舅舅?”柳树丫不太利索的问老和尚。
“是舅舅,真是舅舅。”老和尚不知道柳树丫能不能理解“舅舅”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但是既然柳树丫问了,他立刻便给予肯定的回答,并再次解释道:“舅舅就是你亲娘的兄弟。”
“这个,我,知道。但是,你,没骗我?”柳树丫口齿不太利索的问道。
“我自然没有骗你。”老和尚看他有些怀疑,十分无奈的答道。
他也知道自己突然冒出来说是对方的舅舅,这样的做法很荒唐,哪怕是突然对一个正常人说这话,人家也难以接受。毕竟完全没有什么证物,口说无凭。但是他老和尚实在也拿不出什么证物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能期望对方能够相信自己,所以他再一次把佛祖给搬了出来。“我佛慈悲,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一定要相信我。”尽管他也不确定这柳树丫是否知道佛祖是谁。
柳树丫听了这话,并不置可否,愣愣的抬头望天,“刘猎户和道士,我信他们,他们把我关进了笼子,还让山魈和怪物打我。我信山宝大哥,可他带来的人用针刺我,还和我比力气。你们不会也骗我害我吧?”
老和尚和老道听了这话,明白了。
原来柳树丫是被刘猎户和信守道士坑惨了,然后又被宋伟仁那一针给伤了心,所以对别人不再信任。这也是人之常情。
镇元老道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该死的信守,要是我能回去,非好好收拾你不可,看把*害成啥样了?这回还连带着坑害了你师叔我。”
老和尚对柳树丫的疑惑十分理解,却惊讶于柳树丫的口齿变得清楚,言语逻辑也十分合理,根本不像个傻子。他心道,难道我外甥是假傻装傻?想到这儿,他再次惊喜万分,赶紧解释,“你的事情我知道,刘猎户和那道士确实不是东西,但山宝带来的那帮人,不是坏人。他们只是想带你走,怕你不肯。”
“他们要带我去哪?”
老和尚一时说不清楚,只得答道“应该是带你去一个比这儿好,比这儿安全的地方。他们不会伤害你。”
“那你呢?你也要带我走吗?”柳树丫问老和尚。
“我?我就是来找你的,你要是愿意,我就带你走。”老和尚道。
“你带我走了,就没那些怪物来追打我了么?”柳树丫再问。
“恩,我尽量带你去一个怪物找不到的地方。”老和尚很开心,看来柳树丫依旧单纯,他的几句话,便让这孩子放低了防备和戒心。
“那好吧,我跟你走。”说完,柳树丫缓缓往老道老和尚这边走来。
柳树丫还没走到老和尚和老道跟前,忽然远山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啸声,听起来好像是飞僵的嘶喊声。
柳树丫的脸色立马变了,转身就往乱石灌木中逃去。
就在此时,被镇尸符镇住的清代古僵尸也剧烈的抖动起来,看似受到了远方的召唤,开始对抗那些镇尸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