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的一年孕育着新的希望，春节期间，陆自明认真回顾总结了去年的工作生活得失，收拾好心情再出发。和叶苹苹的婚姻，虽然在丈人丈母家里还是会感到压抑、不自在，但是经济条件的确是极大改善了。他的工资收入本身比较高，房屋的装修借款也已全部还清，无债一身轻。父亲给他的彩礼钱，应该再存一年钱也可以全部还清。叶苹苹分的房改房，简单装修一下对外出租，租金都给叶苹苹。虽然她花钱大手大脚，但是有自己一份优厚的工资待遇，加上租金收入，也已经足够开支。现在他感到生活的舒适度越来越高，银行也有了一笔积蓄，关键对未来的预期更好，因此并不再为经济犯愁。叶苹苹还是跟他很腻歪，两人的生活也算是美满的，他从未有过如此的轻松感。
    陆自明和叶苹苹平时居住在自己分的荷园小区新房里，两个人的小天地很舒适。早餐大多是陆自明起床准备，叶苹苹爱睡懒觉，之前从超市购买一些真空速冻食品：馒头、饺子、馄饨之类的，加上牛奶鸡蛋，也比较方便。最近陆自明爱上了到面馆吃碗面，他起床给叶苹苹准备好早餐后，自己骑着摩托车上班。在上班的路上到附近的小面馆吃碗面。原先在河宁省老家，吃的面条基本都是筒装干面，清水煮，最多打个荷包蛋，清汤寡水，淡然无味。因此，吃面对他来说是一种不堪的记忆。但是深州的面完全不同，似乎不是一个物种。这里一般用机制的新鲜碱面，可干可汤，汤头大都是大骨头汤，还要配上各式的浇头，比如：大排、小排、鸭肠、狮子头、羊肉、牛肉、牛筋等不一而足，味道十分可口。陆自明吃过一次就上瘾了，每周至少要去吃两三次。
    年初十，上班第三天的早晨。陆自明到常去的一家小面馆点了一份小排加素鸡、青菜面，三种浇头共十二元钱。现在消费，他只按照自己喜欢的来，并不会过多地考虑价钱。他感到自己从95年毕业来到深州，像一颗无根之萍，工作只是提供了一个落脚点。之后提拔中层、分到福利房才算在这里站稳了脚。再到结婚成家，才算扎了根。直到现在，他才开始真正享受这座城市。
    在等面上桌的间隔，陆自明花两元钱叫了一个擦皮鞋的，把自己的皮鞋擦一擦。深州人的早餐，大都是一边吃面一边擦皮鞋。陆自明感觉自己慢慢融入了这座城市的生活，从各方面看起来都像是一个道地的深州人了。面刚端上桌，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陆总！你也在这吃面啊？”
    陆自明扭头看见姜文珊微笑着走过来，连忙打招呼回应。姜文珊到服务台点面，跟老板说道：“他那碗面多少钱？我一道付了！”陆自明听到连连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姜文珊不由分说，把钱付掉。陆自明也只得作罢。
    点好面，姜文珊坐到他的桌子对面。此时陆自明已经擦好皮鞋，专心吃面，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还让你付钱！”
    “这么客气干嘛！难得拍一下领导马屁，还不给机会呀？”姜文珊打趣道。
    陆自明略略近距离打量她，白净清秀的脸庞笑起来十分温柔。算起来应该还比自己大两岁，不过岁月似乎十分眷顾，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仍旧是一副青春靓丽的模样，比印象中的她似乎略丰满了些，反倒比几年前更加有女人的韵味。
    “你经常来吃面吗？”姜文珊随意聊着。
    “嗯，经常来。你呢？”
    “我来的不多，这家小面馆也是老店了。我十几年前读高中的时候就在这里吃过，一直开着，现在老板都快六十岁了。”
    “哦哦，我是去年才到这里来吃的。”陆自明说道。
    “嗯，我今天送孩子读书，时间还早，就过来吃点。”
    “小孩读几年级了？”
    “三年级了，马上要读四年级了。你的呢？”
    “哈哈，我的还没有呢。今年刚结婚。”
    “哦哦，对对，我忘记了。你元旦才结的婚，还是小伙子呢！”姜文珊笑道。这时，面店老板端上她的面，是一碗青菜肉丝加素鸡汤面。
    “你吃的那么清淡啊？”陆自明笑道。
    “哎，不敢吃太多肉，人要胖起来的，已经胖了许多了，原先的衣服都穿不进了！”姜文珊笑道。
    “你哪里会胖，这样刚刚好！”陆自明说道。
    “胖了！人都走样了！”姜文珊自嘲道。
    陆自明低头吃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有的玩笑要适可而止，再开下去就有点冒昧了。
    姜文珊没那么多心思，见他不接话，也低头吃面。
    “你现在众诚公司怎么样了？”陆自明找个话题聊道。
    “众诚呀？已经注销掉了。那个公司是我姐的，现在她转行不做了，自己在市中心开了一家女装店，生意挺好的。”
    “是嘛，原先众诚不是做的挺好的，怎么转行啦？”陆自明口里这样说，但是心里其实一清二楚。众诚明面上是姜文珊在打理，其实幕后是李明霞和刘积仁，他俩的关系他早就心知肚明。大约是刘主任考虑到政治影响，不愿意再插手工程市场，因此收山了。
    “哎！”姜文珊轻叹道：“你走之后众诚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利润越来越薄。一朝天子一朝臣么，换了郑总上台，陈英俊接了你的班，我们关系又不够，况且他们还有自己的关系户要照顾，哪里分的到什么活干呢？我姐索性把众诚关掉，自己开店去了。”
    “哦，也挺好的！”陆自明知道，李明霞已经赚了不少钱了，加上刘积仁不愿再冒风险，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你现在呢？没跟你姐去开店吗？”
    “当时我姐是叫我去来着，不过开始么她的店比较小，自己养自己么差不多，我想就不去给她添麻烦了。我自己现在注册了一家建筑劳务公司，叫勇攀建设，本来么...去年找过你，想申请一下三级总承包资质，后来看起来比较困难，就先申请了一个建筑劳务资质，还是挂在深房建筑下面。每年干个一两百万的建筑维修的小活，收一点点管理费，勉强养家糊口罢！”
    “那你现在怎么考虑的？还是打算搞总承包三级吗？”陆自明已经吃完了面，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问道。
    “当然想啦！如果有总承包三级，就可以到市场上参与公开招投标了。这个行业其实发展潜力蛮大的，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搞一搞看！”姜文珊说道。
    “嗯，是的，这个行业蛋糕还会越来越大，是可以有所作为的。看机会吧，我来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你办好这件事！”陆自明诚恳地说道。
    “真的？！”姜文珊睁大眼睛看着他，高兴地说道：“太好了！谢谢你啊陆总！叫我怎么感谢你呀！”
    “嗨！我只是说试试看，成不成的不一定呢！再说你不是请我吃面了吗，还要什么感谢？”陆自明说道。
    “哎呀！那这碗面真是太值了，以后我要请你吃一辈子的面！”姜文珊笑道。
    陆自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常态，说道：“你慢慢吃吧，我先上班去了！这个事我先去找人问问，到时再联系你！”
    “哦哦，好的，好的！陆总，我的手机号码你有的吧？别把我忘了！”
    “嗯，原先的号码有的。你号码没变吧？”
    “没变！没变！”
    晚上下班，回到叶苹苹家吃晚饭。商红英年后专门请了一个家政钟点工阿姨，每天搞卫生，兼烧一顿晚饭。要求叶苹苹和陆自明小两口也回家吃晚饭。这本是一片好意，但对陆自明来说，又不啻是一种约束。可是也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叶苹苹十分高兴。晚饭后，叶政华的电话响了。接过电话，叶政华让商红英准备点水果，说一会儿有客人上门。按照陆自明的想法，吃完晚饭，恨不得拍拍屁股回自己家。但人情世故的经验告诉他，不能够这么做。只得帮助商红英收拾碗筷，又坐在客厅，陪叶政华看会电视。过了约二十分钟，门铃响了。叶苹苹推开门。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铁灰色风衣，足蹬一双锃亮的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正是郑义平，笑眯眯地打招呼道：“苹苹，新年好啊！”说着拎进大包小包一大堆礼物。“郑叔叔，新年好！”叶苹苹也赶忙打招呼。换了拖鞋，走进客厅，郑义平又跟叶政华打招呼道：“叶局，新年好！”
    “义平来啦！新年好！坐吧！”叶政华温声道。
    郑义平又跟陆自明打招呼：“哟，小陆总也在呢！新年好！”
    “郑总新年好！您的气色越来越好啦！”陆自明客气地回应道。
    商红英闻声赶紧从厨房端出水果盘和茶水，笑道：“郑总，过年好！好久不见了！”
    “嗨，嫂子，我们年前去了一趟加拿大探亲，闺女在多伦多留学，陪她过春节，前天刚回来！”
    “嗯，听老叶讲了！怎么样，在那边还适应吗？”商红英笑道。
    “挺好的！就是气候太冷了，其他的都还好。”
    “那就好，反正过两年就回来了！”
    陆自明识趣地起身扯了一下叶苹苹的衣袖，两人回叶苹苹的房间，把空间留给叶政华和郑义平。
    陆自明和叶苹苹在房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陆自明心不在焉，一只耳朵竖起听着客厅里的谈话。
    “叶局，现在潘文斌上来完全搞山头主义么，原先跟你走得比较近的干部，这次机构改革中一个也没有安排进局机关！”
    “嗯......我听说了。”
    “这次我听说最近又要动干部，据说......”
    “什么？！你是说小陆？”叶政华提高了声音说道。
    客厅聊天的声音不高，隔着一扇门，陆自明听不真切，只断断续续地传来。
    “哦，这只是外面的小道消息，没有求证过的。”郑义平说道。
    “我听说他们要调整你的岗位么？有没有这回事？”叶政华问道。
    “哎！领导，我也是昨天听到这个消息，还打电话问过张如生，他跟我打哈哈，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这个态度就说明问题了嘛！我听说的版本是要把我跟王荣坤对调，您想想，当年王荣坤是为什么被调岗，大家都清楚。那是搞内斗，破坏大局、破坏团结嘛，犯了错误才被调到白蚁中心。可是现在要这样搞我，算什么性质？完全是政治追杀嘛！领导，您一定要帮帮我，这样搞人怎么行？！”郑义平激动地说道。
    “哼......深州城也不是随他一手遮天的！......”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小，陆自明支棱着耳朵也听不清楚。
    “自明，你在想什么？我跟你说话你也不听！”叶苹苹冲他说道。
    “哦哦，没什么，刚出了一会神。”陆自明轻轻掩饰过去。
    过了一会，商红英推门进来，喊道：“苹苹，你郑叔叔要走了！”
    陆自明和叶苹苹连忙起身，一起走出门送一送郑义平。
    陆自明晚上躺在床上，还在回想郑义平和叶政华的一番对话。从断续的对话中不难嗅出，潘文斌和叶政华积怨甚深，凡是叶政华的人一律遭到打压。那自己是叶政华的女婿，毫无疑问也是打压对象。想到年前张如生突兀的两句问话，联系起来看，情况就十分清楚了，估计自己的政治前途也是凶多吉少。又想起自己的婚姻，为了叶苹苹放弃了王梅芳，这是多么愚蠢的抉择。时光不能倒流，还是当时太年轻、慕虚荣，本来和王梅芳过着平凡的生活，靠自己奋斗打拼，人生未必会更差。现在倒好，本来以为攀上了一条高枝，没想到竟然踩到了一个坑！而这一切的困境，似乎不是自己的能力可以突围的。陆自明前思后想，没有什么好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