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片黑暗连月光都透不进的卧室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岁羽同心听见洛伦希尔的呼吸变得很沉重，她的心跳也骤然急促起来。
    “原来……原来你知道啊……”洛伦希尔表情僵硬道。
    “不知道，猜的。”岁羽同心看着天花板没什么情绪。
    这让洛伦希尔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如果换成其他人洛伦希尔可能会吐槽一句“哇，你可真是个冷场的好手”。
    但面前的是岁羽同心，那个不大的孩子比相同年龄下的其他人都要成熟，洛伦希尔竟然隐约感觉自己被岁羽同心给压制住了。
    她只在阿尔图罗那里体会过这种感觉。
    “我……”洛伦希尔如鲠在喉。
    “姐姐，没必要把我当小孩子对待的。”
    岁羽同心轻声说，她在被窝里挪动了一下身子，她将头缓缓靠在洛伦希尔的心口上。
    “超越者资质，哥哥和校长都跟我提过这件事情，我的确有些成熟，以往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但现在想来只是经历了一些不幸导致精神海提前发育了吧，很多事情我都懂的。”
    “嗯……”洛伦希尔低声应答。
    “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本来有个问题想问您，但是司机刚好来了您就没有回答我，现在一想，您应该是故意的吧？”岁羽同心继续道。
    洛伦希尔沉默不语。
    她的确是故意避开岁羽同心那个问题的，看着岁羽同心那忧心忡忡的样子洛伦希尔就知道她想问些什么。
    “镜面体”。
    雪彦，与“雪彦”。
    雪彦，与岁羽同心。
    在岁羽同心来到这个世界后洛伦希尔和雪寂都向校长咨询过关于“镜面体”的问题。
    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镜世界虽然存在但镜面体却不会存在，哪怕因为百亿分之一的巧合导致某两个世界中的确存在一个模样与名字完全相同的人。
    那么她们也绝对会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简单来讲雪彦就是雪彦，岁羽同心就是岁羽同心，雪寂和洛伦希尔都只是一厢情愿地把岁羽同心当成了自己潜意识的雪彦而已。
    那是对自己情绪的不认可，对雪彦离世的不接受。
    “所以你今天想问什么问题。”洛伦希尔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雪彦是谁？”岁羽同心颤抖着说。
    她不傻，雪寂对自己莫名奇妙的好一直让她心里存疑，而雪寂家里那扇紧闭的木门上面也写着“雪彦”这两个字。
    这不难猜测，岁羽同心知道自己身上一定与某个人出现了重合，以至于雪寂把本不该体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给表露了出来。
    “雪彦是这个世界里雪寂的姐姐，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因为一些事情不幸过世了……”
    洛伦希尔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和雪彦姐姐长得很像对吗？”岁羽同心问道。
    “对……”
    “我之前的名字甚至也叫雪彦。”
    “对……”洛伦希尔点了点头。
    得到这些答案之后的岁羽同心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终于明白当时雪寂见到自己后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
    还会和克里斯讨论有关“镜面体”的问题。
    原来……
    “所以哥哥只是把我当成了雪彦姐姐的替代品才会对我好的对吗……”岁羽同心慢慢抱紧了洛伦希尔。
    洛伦希尔也不再言语，但还是勉强自己点了点头。
    “姐姐你也是因为我和雪彦姐姐长得像所以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
    洛伦希尔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她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次的沉默那样长那样长，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一般。
    岁羽同心在心里一直都这样疑惑着，为什么偏偏自己这么幸运？为什么神通广大的雪寂偏偏就注意到了自己？
    明明感染者集群里面有那么多比自己还要可怜身世还要悲惨的孤儿，可雪寂偏偏决定将自己带回家，让自己上学，给自己一个温暖的家。
    她始终觉得这一切都很梦幻，但现在一切都突然有了答案。
    岁羽同心的手开始变得冰冷。
    “会恨你哥哥吗？”洛伦希尔声音嘶哑地问道。
    岁羽同心握紧拳头摇了摇头。
    “那你会怀疑你哥哥对你的温柔吗。”洛伦希尔继续问道。
    这次岁羽同心没有摇头，她也沉默了下来，她现在已经无法判断雪寂对自己真实的感情。
    “别怀疑，小五，你哥对你的感情可能掺杂了一些个人因素，但他本身就是很温柔的人，这温柔虽然不外显，但是对每个人都会一样。”
    洛伦希尔轻声说。
    “所以也不要自我否定，小五，雪彦姐姐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改变了雪寂拯救了雪寂，可是雪寂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她便已经远去，这是雪寂一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所以他才会对你这么好，他想将对雪彦姐姐的愧疚一并弥补在你身上，温柔是不需要理由的，对一个人好也是。”
    “雪彦姐姐会对雪寂那样温柔，那么他也会对你那么温柔，这是属于他的救赎，也是一份延续。”
    洛伦希尔轻轻地拍着岁羽同心的背，在洛伦希尔的一番话中岁羽同心也渐渐平复了自己混乱的思绪。
    两个人又沉默了好久好久。
    “岁羽同心。”洛伦希尔突然叫道。
    “嗯……”岁羽同心迷迷糊糊地回答，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的她开始打起了瞌睡。
    “就算只是替代品也好，你愿意成为雪寂的救赎吗？”洛伦希尔问道。
    “当然。”岁羽同心点了点头。
    “那就照顾好你哥吧，他是一个需要依赖的人，但值得他依赖的人并不多，你不要让他也孤单。”洛伦希尔欣慰地摸了摸岁羽同心的头。
    “那姐姐你呢？”岁羽同心问道，“姐姐你也可以把我当成雪彦姐姐来依赖，我不会介意的。”
    “不会介意吗？”
    “不会，我想明白了。”岁羽同心把头埋在洛伦希尔的怀里，“虽然感情可能会掺杂个人情绪，但你们对我的好却是真真切切的，如果连你们的依赖都无法成为，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太自私了。”
    “你果然很成熟。”洛伦希尔慢慢仰起了头。
    “不过我就不必了。”洛伦希尔苦笑，“我已经不需要依赖了。”
    也来不及依赖了。